“别碰我！”沈飞絮一把将他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她拼命向后退，看着他这张绝世无双的脸。
他成了凡人之后，容貌和过去不尽相同。
但她不得不承认，两张脸都好看极了。
不过，玄晔的脸，比眼前这张脸还美。
这样好看的脸，这样温柔的人。
当初怎么会做出那样让她绝望的事？
“容离，不……应该叫你玄晔了。”沈飞絮咬紧牙关，瞪着他，毫不掩饰眸中的恨意，“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为什么你要来找我？为什么我都成了凡人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回天界去啊！去做你的天界战神！”
“为何要来打扰我？为何要这么对我？”
为何要在她深深爱上他之后，让她恢复记忆，知道真相！
真相太过残忍。
她宁愿永远被蒙在鼓里。
“絮絮……”容离全然呆住了，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无话可说。
他确实对不起她。
第一世，他亲手将诛神剑刺进她的胸口！
那一刻，他心痛如绞。
但他身为天界战神，责任重大，他没有别的办法。
在责任和情爱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后来他后悔了！他用聚灵灯搜集了颜卿的残魂，背着天界所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助颜卿转世。
她去了冥界成了花妖，他却还是舍不下她，又将她带回身边……
一切都如他所愿，她又爱上了他。
他见赤血朱砂印没有现世了，还以为上天眷顾，放过了她！
可该来的躲不掉，她还是逃不过。
第二世，她绝望地跳了斩神台，他亲眼看着她跳下去了！
他终于大彻大悟。
他宁愿不做这天界战神！
战神的虚名算什么？责任又算什么？
从始至终，他想要的，不过一个颜卿！
如今，是沈飞絮。
无论她是颜卿还是沈飞絮，无论他是玄晔还是容离，他只知道一点。
那便是，他从未停止爱她。
沈飞絮俯身，将地上的玉佩碎片拾捡起来。
她看着那个残缺的“渊”字，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字。
所有回忆涌现在脑海里。
慕渊，玄晔，两人的影子在脑中交织。
她又想起疯狂的慕渊，想起慕渊把她掳到身边，疯疯癫癫地唤她“卿卿”，想到慕渊为了她，任由灭灵刃贯穿了他的胸口……
慕渊种了好多曼珠沙华。
慕渊死前，她最后为他跳了一支舞！
虽然当初她是认错了人才会和慕渊在一起，可她如今觉得，也许将错就错，都好过再次回到玄晔身边。
如果玄晔没有把她带回去，她可能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花妖吧？
她不一定会和慕渊在一起，但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和慕渊相处，没有包袱，没有烦恼，她可以做自己。
往事种种，不堪回首。
而今慕渊已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容离见她握着那块残缺的玉佩落泪，心头一梗。
“絮絮，你是在想慕渊吗？你想起你和他的过去了？”
心里一阵酸涩，他的眼中写满落寞。
“是又如何？”沈飞絮冷睨着他，“玄晔，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界战神吗？”
“慕渊是魔族，我也是邪恶的化身……”
“我和他才是一路人。”
“至于我和你，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集。”
她的每句话都像是冰锥，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受的。
他欠了颜卿太多。
也许，永远都还不清。
“絮絮，不是这样的……”容离摇摇头，想要伸手将她抱住，“我可以不做天界战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只要有你，便已足够。”
在他的大手快要碰到她那一瞬，她立刻侧身闪避。
“是吗？”沈飞絮挑眉，笑得嘲讽，“所以，你化身凡人，是想弥补你曾经的过错？”
“你爱我时，把我捧在掌心。不爱我时，即便亲自杀我也不会手软！”
“你后悔了，便来找我……”
“玄晔，你把我当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吗？”
“絮絮，你误会了！”容离急得快要咬破自己的舌尖，却发现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此刻却口舌笨拙，几句话也说不清楚。
“第一世，你为花仙时，我确实把肩上的责任看得太重！在责任和情爱之间，我选择了责任。所以，最后我为了维系天界和平，将你诛杀……”
“可那时的我，绝不愿那么做！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我护不住你。”他颓丧地低下头。
说完，他又感觉自己解释得糟糕透了，神情懊恼。
“为了维系天界和平，你才要杀我？”沈飞絮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有趣的笑话，笑着笑着，泪水又迷了视线。
“所以，你杀我之后，天界和平了吗？我活着的时候，天界就不和平？”
“天界和平与否，由我来决定吗？连我都不知道，我有那么大的能耐！”
可笑，太可笑了。
天界那群人把她当成祸根，玄晔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居然还有脸说他爱她！
“絮絮，我知道所有的错都不在你！”容离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是天界的错，他们不该因为一枚赤血朱砂印就要诛杀你！”
“你何其无辜，你从未做过坏事！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连一只虫子都舍不得踩死，说是万物皆有灵……”
“错的是天界众神，还有我！最该死的人就是我！我分明是你的爱人，却和他们站在一边，让你绝望，让你寒心。”
“絮絮，你恨我也是应该的，都是我造下的孽！”
“够了！”沈飞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想听。”
“你不用深情给我看，我也不想看。”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如果最开始你就这么说，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将诛神剑刺进我的心口……”
“或许，我们还会是朋友。”
“朋友？”容离被这两个字刺得心脏一缩，面色惨白，“絮絮，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今连朋友都做不了了。”沈飞絮低头苦笑，掩去眸中的泪水。
“你放我走吧，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毕竟，赤血朱砂印又出现了……不是吗？”她说着，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目光落在眉间的朱砂痣上。
她明白了，她都明白了！
赤血朱砂印又现世了。在断崖决战时，就出现了。
当时她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竟然挡住了灭灵刃！后来灭灵刃还想认她为主……
那时她就觉得情况不对劲，但容离和白软软愣是用一套说辞把她唬住了。
现在看来，容离和白软软是串通好了，一起哄骗了她。
白软软是雪魄灵狐，不就是玄晔的灵宠之一吗？
他倒是忠心，还跟着玄晔一起下界。
沈飞絮伸手，轻轻摩挲眉间的印记，心情无比复杂。
容离骗得了她一时，骗不了一世！
看来赤血朱砂印是不会放过她了，她也没必要拖累容离。
她还不如找个地方隐居，万一哪天被天界的人找到了，又要抓回去处死，她也认了。
能活一天算一天，多活一天赚一天。
“絮絮，我不会抛下你！”容离上前，握住她的小手，俯身轻吻她眉间的朱砂痣，“就算赤血朱砂印又出现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让白止下界，正是想让他帮忙压制赤血朱砂印！现在它还没有完全觉醒，白止灵力高强，能压住它的。”
“白止灵力再高强，能永远压住它吗？”沈飞絮反问他，“实话告诉你，之前我一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有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和我对话。”
“那道声音说他很快就会冲破封印。”
“曾经我不明白，现在我大概懂了。那道声音就是邪神发出的吧？”
“我不是邪神转世，但邪神附在了我的灵台里，他可能会借助我的躯壳重新现世……”
“难怪天界的人要将我剿杀。”
“你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去死？为了六界和平，牺牲我一个人，很值得吧？”
容离被她这番话狠狠噎住。
“絮絮，别这么说！六界和平与我无关，我只想你好好的。”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抓得紧紧的。
别再说了。
她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往他的心上狠狠扎一刀！
沈飞絮竟然任由他抓着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掰开他的大手。
也许，她也在贪恋最后一丝温暖吧。
爱与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她想起了曾经那些纠葛，对他的爱在顷刻间转化成了恨！
可是，若无爱，何来恨？
即便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她爱极了他。
“容离，你这又是何必呢？”沈飞絮微合双眼，“就算这次你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你我合力，也斗不过整个天界。”
“更何况，我没有办法把那些事情都忘掉，我做不到粉饰太平。”
“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没法回到从前了。”
“你放我走，好吗？我想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一个人好好地生活。”
“能过多久算多久。”
“该来的躲不掉，到了那一天，我会坦然面对死亡的。”
“如果这一次还要死……我希望，我不会再转世了。”
她的语气似乎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心如死灰。
她不想再轮回了。
无论转世多少次，她的结局都是一样！
或许她命该如此。
“不……”容离狠命摇头，忽然将她用力抱入怀中。
他恨不能融进她的血肉，切身体会她的痛苦。
“絮絮，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拼尽一切，我也会阻止，不会让悲剧重演！”
“絮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鼓起勇气询问。
“让我陪着你，照顾你，好好爱你。”
“我断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