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个就是收音机。”卢萨科夫从货物架里翻出来了一个脏不拉几的收音机。
出来的一瞬间,连带着片缕灰尘,一下子让萨莎捂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
就连阿尔科恩看到后,也用手掌在灰尘中扇了几下。
卢萨科夫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面已经被灰尘和不知名的油污覆满了全身。
而一角的两根天线里面其中一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只剩下一根在那坚强地挺拔着,只不过还不知道它是否还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呢?
看到这副惨状,如果说这是经历过战场炮火过的,阿尔科恩都相信。
带着嫌弃跟期盼的神情,将卢萨科夫手中的收音机接了过来。
看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擦拭的东西,就直接用手掌将上面的灰尘抹了过去。
然后用手指头抓着仅剩一根的天线上面的圆球,捻了捻。
并将其拉到最高。
然后拿出自己曾经在汉莎商人那里买来的电池。
由于诸神之战的影响,原本随处可见的电池,在这里就已经成为了稀罕物。
还好之前买的电池,可以很好放进去。
不然的话,阿尔科恩会哭死。
没有办法,电池本身就不是很常见,而且现在的地铁居民晚上一般不是用火把就是用接着蜡烛。
像灯泡这种奢饰品,也只会存在有钱人或者上层的手中。
毕竟他们就连本不多见的牛排都可以吃到,更别说电池了。
阿尔科恩也设想过,如果找到收音机,但恰好没有电池的话!
那岂不是更糟糕。
所以这次是幸运的,接下来就是要祈祷这个收音机可以正常的使用。
不然的话,就会很影响阿尔科恩接下来的计划。
阿尔科恩将行李里面的磁带拿了出来。
将其放入收音机中。
不单单只有萨莎阿尔科恩俩人紧盯着收音机,就连卢萨科夫也在看着。
在此之前,他就很好奇,阿尔科恩同志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收音机呢?
听说那个拯救整个地铁里所有居民的那个英雄,就痴迷于收音机。
据说,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紧紧抱着。
就像是他的命根子一样,丝毫不敢懈怠。
但现在看到阿尔科恩从行李拿出了一个磁带,并开始好奇,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内容。
就在卢萨科夫也眼巴巴看着收音机,但没过多久就听着咔嚓一声。
看来,这个收音机可以正常的使用。
还没等收音机传来什么声音时,就看到阿尔科恩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转过头看向自己。
而一旁的萨莎也抬起头看着自己。
卢萨科夫知道自己应该出去,这毕竟是别人的秘密,自己不应该去打听这件事。
然后便有些遗憾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还没等到走到门口后,便听到后面的阿尔科恩对自己说道。
“我也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但我想让你也听一听。这里可是装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你要答应我的就是,你不能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卢萨科夫见阿尔科恩严肃的看向自己,并郑重的向自己声明了一些东西。
思考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得:“没有问题,我在这里让你保证,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了。”
说着,他走进了内室,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袋子。
他一把撕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盒子。
这盒子看起来有些笨重,但重量却很轻,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二十厘米,高约五厘米,触手光滑细腻,没有任何花纹和文字。
那小盒子也做得很精致,有一个按钮,只要轻轻一按,便会有一颗金星从盒子的缝隙中钻出来。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件金光灿灿的小东西,但是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
那是一块紫色的金属,通体晶莹剔透,之所以说它是金属,是因为在这块金属中还夹杂着一些银白色的光芒。
这并不是普通的金色,而是一种晶莹剔透的金色,虽然只是在乳白色的光芒中出现了一小部分,但是,却依旧给人一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卢萨科夫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对阿尔科恩说道:“这个是我一生的信仰,我拿这个做为保证,请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的。”
说完,便伸出右手,做出拳头放在胸前示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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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乔姆坐下来,继续用带豁口镶金边的白色马克杯喝蘑菇茶。
荷马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默不作声。
人们开始陆续回到厨房。
有人担心说蘑菇长了白色霉点,有人叹气说千万别再开战,有人八卦说谁在猪场里被丈夫抓住了哪个部位。
一头粉红色小猪尖声叫着从旁边窜过,后面追着一个面色苍白、瘦小枯干的小女孩。
一只猫竖着尾巴绕桌子转了一圈,在阿尔乔姆的膝头蹭蹭,盯住他的嘴巴。
杯子已经不再冒热气了,茶汤上面结了一层凝皮。
阿尔乔姆的内心也开始覆上一层凝皮。
他放下杯子,看向前方。
老者就坐在那里。
“这就是我的故事,大爷。”
“我、我……对不起。”
“白跑一趟,是不是?后人可不稀罕看这个,如果有后人的话。”
“不白跑。”
阿尔乔姆撮了下牙花:这老头儿真倔。
他把屁股从板凳上抬起来,走出厨房。
早餐结束了,现在要去完成义务劳动了。
荷马立刻从后面黏上去:“请问,刚才在厨房,那个姑娘说的是什么?天线,无线电爱好者……当然,这不关我的事,可是,您到上面去了,对吗?您在听无线电?”
“我到上面去了。我在听无线电。”
“您想找到其他幸存者?”
“我想找到其他幸存者。”
“有收获吗?”
在他的声音里,阿尔乔姆并没有听出任何讽刺挖苦的意味。
在他看来,阿尔乔姆所做的事情似乎稀松平常,就跟往汉萨运风干火腿一样。
“没有。”阿尔乔姆回答。
荷马冲他点点头,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
表达安慰?
试图开导?
假装感兴趣?
但阿尔乔姆完全无所谓。
二人来到了自行车发电站。
阿尔乔姆不喜欢蘑菇,因为阿妮娅喜欢。
他也不喜欢猪崽,因为太臭——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分辨出什么是臭。
他和站里谈妥,作为英雄,他可以不做这些事,但展览馆站不养吃白食的,除了在隧道里的哨所值班,他还要在站台做工。
最后,阿尔乔姆选择了骑自行车。
自行车一共有十四辆,排成一排,车把朝墙,墙上贴着宣传画。
第一张是克里姆林宫和莫斯科河,第二张是褪色的粉色泳装丽人,第三张是纽约的摩天大厦,第四张是白雪覆盖的修道院和标注着东正教节日的日历……
你可以根据心情选择招贴画,然后骑上车踩脚踏板。
自行车被固定在支架上,车轮用皮带和直流发动机相连,每辆自行车上装着一盏小灯,微弱地照亮你今天的宣传画梦想,其余的电力被输送到蓄电池,用来供应车站。
自行车停放在南边隧道,属于保密性质的战略项目,外人禁止入内,但阿尔乔姆不知为何朝看守挥了挥手,把荷马也放了进来。
阿尔乔姆翻身骑上生锈的车架,抓住橡胶把手。
面前是从汉萨书商那儿软磨硬泡得来的柏林宣传画——勃兰登堡门,电视塔,黑色的女性雕像。
阿尔乔姆感觉这幅画很像莫斯科:勃兰登堡门很像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的大门。
而柏林的电视塔很像奥斯坦金诺,尽管塔身中部的观景台是球形的。
雕像中的女人双手举过头顶,既像呼喊,又像是堵住耳朵,跟“工人与集体农庄女庄员”的姿势异曲同工。
“来骑一会儿?大爷?”阿尔乔姆扭头问荷马,“对心脏有好处,能让你在地底下活得更久些。”
老者没有回答,木然地盯着撒掉气的轮胎凌空旋转。
看着看着,他的脸极不对称地扭曲起来,如同面瘫患者,半边脸在笑,半边脸僵硬。
“你没事吧,大爷?”阿尔乔姆问。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人。”荷马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清清嗓子,定了定神。
“哦。”
每个人都有可回忆的人。
平均每个人身后有三百个影子,都在等着你想起他们。
他们设下圈套,埋下地雷,张好网,等着。
一辆没轮子的自行车,会让某人想起在院子里教孩子们骑车的情形。
茶壶响了,会让某人想起父母的厨房里有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每逢周末都会去那里做客,一起吃饭,分享生活。
就在眨眼的那一瞬间,在现在和现在之间,眼睛突然看到了昨天,看见了逝者的脸。
只是,一年一年过去,这些面容也越来越模糊。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您可是个大英雄啊,”荷马笑了,“妇孺皆知。”
“哼,大英雄。”阿尔乔姆撇撇嘴,把这个词吐还给对方。
“您可是拯救了整个地铁啊!要不是您用导.弹将那些个畜生统统炸死……说实话,我想不通,您为什么不愿意提起这些?”
面前的电视塔、勃兰登堡门、举着双手的黑色女人,都让阿尔乔姆联想到莫斯科。
真应该换一辆车,但其余车子都被占了,只剩下这一辆。
他想把脚踏板倒着蹬,向后退,以便远离电视塔,但这样没法发电。
“其实,我是听梅尔尼克说起您的。”
“谁?”
“梅尔尼克。您认识的吧?游骑兵司令。游骑兵您也一定知道吧?斯巴达勇士……”
“您本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吧?”
“是梅尔尼克派您来找我的?”
“不是,梅尔尼克只是跟我讲了您的事,说关于黑暗族的威胁是您通知他们的,说您穿越了整个地铁……”
“后来我自己也开始尽力挖掘真相,但仍然有很多不清楚的。我知道,没有您的帮助我没法搞清楚,因此就决定……”
“他还说什么了吗?”
“啊,谁?”
“梅尔尼克,关于我还说了什么吗?”
“说了。”
阿尔乔姆停止踩脚踏板,跨下自行车,跳到地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什么了?”
“他说,说您结婚了,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是他的原话?”
“原话。”
“正常人的生活。”阿尔乔姆苦笑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荷马补充说。
“他没告诉你,我娶的是他女儿?”
荷马摇了摇头。
“就这些?”
老者吧唧了几下嘴,叹了口气,说了实话:“他还说,您精神错乱了。”
“当然啦,精神错乱。”
“我只是转述而已……”
“没别的了?”
“好像没了……”
“他没说他想宰了我?为了他女儿,或者——”
“没有,绝对没有!”
“或者,他等我重新归队?”
“不记得了……”
阿尔乔姆陷入沉思。半晌才想起来,荷马还在跟前,正盯着他看。
“精神错乱!呵呵!”阿尔乔姆极不自然地干笑了几声。
“我不这样认为。”荷马连忙表态,“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知道……”
“您……你,知道什么?”
“就因为您坚持寻找幸存者,就因为您不想放弃——就把您当成疯子?听着。”老者郑重其事地盯着阿尔乔姆。
“您是在为他人牺牲自己。说实话,我真的搞不懂人们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每天我都会去。”
“上面?”
“每天。沿着台阶爬到地面,然后走到大厦,一步一步爬到楼顶,背着背包。”
旁边蹬自行车的人听得入了神,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
“是!我还从没听见过有人回应!但那又怎样?那能说明什么?!”阿尔乔姆已经不再是冲着荷马一个人,而是冲着所有该死的、对着墙壁、朝着地面蹬自行车的人们喊。
“什么也说明不了!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肯定还有其他幸存者!肯定还有其他城市!我们在这个地洞里,在这些个洞穴里,不可能是唯一活下来的!”
“你得啦,阿尔乔姆,省省吧!”一个长鼻子小眼睛的小伙子忍不住了,“所有人都被漂亮国给炸死了!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还不死心?!他们炸我们,我们炸他们,全完了!”
“假如我们的确不是唯一的幸存者呢?”荷马自问自答似地说,“如果我对你们说,……”
“他每天都往地面上爬,比上班还准时!自己被污染也污染别人!简直就是个活死人!”小伙子怒不可遏,“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如果我对你们说,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呢?如果我告诉你们,有过来自其他城市的信号呢?”
“你再说一遍?”
“其他城市的信号,”荷马坚定地说,“有人收到过,还交谈过。”
“你撒谎!”
“我认识那个无线电员……”
“撒谎。”
“如果他现在就站在你们面前呢?你们怎么说?”荷马对阿尔乔姆使了个眼色,“嗯?”
“你肯定是疯了,大爷。要么就是在故意撒谎。是不是?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