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务处的走廊上能看到下方的操场,周腾和几名警察一起,往大门口去。
搜救犬和搜尸犬已经到位,需要周腾回家去取一些周期的贴身物品,徐琳以想要再和阮鹿棠聊聊,问问儿子最近情况为由,留在了学校里。
沈鹤对司正使了个眼色,司正会意:“阮女士,我们去一趟周期的班上,看看他留在学校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阮鹿棠拢了拢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她今天出来得匆忙,也没怎么好好收拾,人看着有些精神不佳,知道徐琳是有重要的信息要透露给沈鹤,她也就跟着退场了。
众人散去,只剩沈鹤一人时,徐琳对着沈鹤深深地鞠了一躬。
“阮老师费心请您大半夜来帮忙,昨天情非得已让您撒了谎,今天还辛苦您大清早赶来,帮我们找到了关键信息,让我们可以立案,谢谢……”
沈鹤没有动:“就算我今天没有来,您也是做好了准备,要去警局的吧。”
他今天见到徐琳时,就有这个认知了。
徐琳身上背着一只很大的帆布包,沉甸甸的,她是不是还要提拉一下肩带,缓解重物压肩的疼痛。
许是被沈鹤说中了心事,徐琳有些恍惚,她身形晃了晃,随即扶住了栏杆。
“昨天只待了那么一小会儿,你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艰涩地说完一整句话后,头垂到扶着栏杆的手背上,久久没有起来。
沈鹤站在上风口,替她挡着风。
“是。”
苏木此时才敢偷偷地从他口袋里探出头来,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徐琳的状态,她看起来很不好,随时随地都要晕死过去一般。
“沈鹤……一会儿该不会还得打120吧!”她小声提醒。
沈鹤将手机解锁,调到微信界面,塞回苏木所在的口袋里。
意思是,如果有需要,让她第一时间给司正发消息。
徐琳缓了好久才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戳穿我?”
“我是来帮人救人的,如果帮和救的前提是要害,那就不如什么都不做。”
女人徐徐抬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愕,她抬头的动作,扯动了高领毛衣,能隐隐看见裸露出来的部分皮肤上有青紫的勒痕。
沈鹤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他们在婚姻里扮演着沉默者的角色。
一直辛勤耕耘着这段婚姻,为柴米油盐而计较,可又对撕碎了家庭面具的丑恶真相保持沉默。
局外之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劝解之后的结局,往往谁都没有落得一个体面。
徐琳肩膀垂下,整个人似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将手中的包递给了沈鹤,“你们的话我听到了,昨天我没收了他的笔记本,因为这个事,我们吵了一架。”
沈鹤:“是因为游戏吵了一架,还是因为游戏里的人吵了一架?”
徐琳面上表情僵了僵,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原来这就是侦探,什么都瞒不过……”
她话才说到一半,眼前一黑,就要往下倒,沈鹤眼疾手快拽住徐琳,才避免她跌在地上。
苏木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向,眼瞅着徐琳要撑不住了,立马给司正播出去一个语音。
“鹤哥?正好我们找到了周期的朋友……”
“阿正,你叫辆车到门口,徐琳晕倒了,送她去医院。”
沈鹤不放心徐琳这边的情况,让司正陪同她一起去的医院。
他们刚上车不久,一辆加长保时捷停在了路边,车窗快速摇下,露出霍子骁一张不近人情的脸。
他甚至没有转头过来看阮鹿棠一眼,自顾自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他的秘书走近阮鹿棠,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阮鹿棠犹豫着,她看了一眼沈鹤手里的包,想说些什么,可从车厢那里传来了男人不悦的声音:“阮鹿棠,别忘了我的话。”
女人咬咬牙,扭头钻进了车里。
秘书向沈鹤点头示意,一行人离开了学校。
苏木从沈鹤口袋里钻出来,问沈鹤,“你又知道他们母子吵架的事了?”
沈鹤靠在墙边,单手拖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腾出来破解开机密码。
“阮鹿棠不是说过么,他在游戏上有亲友,监控里他又表现得对那人很熟悉的样子,一个按着时刻表生活的孩子,突然出现这么多反常,联系在一起,就全都能解释通了。”
苏木顺着沈鹤的衣扣,爬到笔记本上。
只见屏幕上闪过《末世幻境》的logo,然后一个手里扛着一把大剑的虚拟角色就出现了。
“你这么快连他账号密码都破解了?”
沈鹤笑道:“你上次看到的那一串又是字母又是数字中间还有字符的东西,就是他的密码,我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进去了。”
苏木眼睛一转,立刻又想到了另外一张纸团上的字,她挥舞着小翅膀,戳了戳键盘,调出周期的好友列表。
“三重雪”这个名字放在一个单独的三人分组里。
苏木惊喜:“沈鹤,三重雪就是那个嫌疑人了吧!那‘11.17,饺子,南德’是不是也能破解了?”
沈鹤点头,将笔记本收回来,往学校里走。
“这个游戏的聊天是实时的,没办法保存记录,但我想三重雪应该是对周期说要在11月17过来找他,两人约在了南德网咖见面,那天立冬,周期给他带了一份饺子。”
这个信息,只要查一查南德网咖当天的监控,或者是周期的上网记录,就能验证。
只是他们既然能对学校的监控动手,网咖的监控,恐怕也进行了删减,并不一定能定位到三重雪的真实身份。
“我们先去见一见周期的那位朋友。”
周期的成绩在班上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是他安分懂事,对同学们也很热心,所以人缘不错。
如果不是阮鹿棠听周期提过好朋友的名字,他们一时也很难排查出,是谁和周期一起玩的游戏。
沈鹤没有直接进教室,是拜托了张老师,他以帮老师批改试卷为由,单独叫出了夏思宇。
周期的失踪,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内心的好奇大过恐惧。
但沈鹤也没有回避或是糊弄他,反而直言:“可以告诉我,周期最近围绕‘三重雪’做了什么吗?”
乍一听他这话,夏思宇还有些胆怯,这个成年人就像是洞悉了他们全部的秘密一般,可看到周期的电脑,夏思宇又松了口气,大概还是那位阮老师告诉这个人的吧,周期很喜欢阮老师,和阮老师分享过不少秘密。
沈鹤从夏思宇这里得知了两条关键信息。
第一条,这个网名为“三重雪”的人,实际上是一名独自在外打工的成年男性,他只上过小学,对周期他们的初中生活很感兴趣,听说他们还会学英语,更是羡慕不已,于是,周期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了一支录音笔,想要录下上课的内容,拿给三重雪,作为他们见面的礼物。
第二条,三重雪和周期见面之后,并没有回到他原来的城市,反而留在了帝都,两人经常约着一起打游戏,后来给徐琳知道了,母子为三重雪的事,吵过好几回,但夏思宇透露,最近徐琳和周期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不少。
“叔叔,是不是三重雪拐走了周期?”
沈鹤看着少年纯净的眼眸,反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三重雪每次只单独约周期见面,还有好几回都背着我,如果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都发现不了周期偷偷干了什么,他这样避开我,一定是三重雪的主意,如果心里没有鬼,就不会让周期瞒着我了。”
沈鹤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有证据才能证明真相,在真相没有揭露之前,不能随意下定论,这件事,你也不要跟班上的同学讲。”
夏思宇点点头:“叔叔一定要把周期找回来!”
沈鹤笑了笑,可转身离开时,他的笑容骤然消散,脸上阴云密布,眉间似是有风霜。
苏木看了看他的神情,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但还是撑着安抚他:“我还没有预感到什么画面,也许周期现在还是安全的。”
沈鹤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