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没有纸巾,他用浴袍袖子给她轻轻地沾掉脸上的泪珠,避免把她精致的妆容彻底弄花。
“好不容易学会化妆的,再哭眼妆就全毁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孟潮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融化了眼底的冰霜。
阮鹿棠明白他的意思,还是高中毕业的暑假,孟汐为了庆祝她即将成年,送了她一整套化妆品。
那段时间两个小姑娘就关在房间里,跟着视频学化妆,下手没轻没重的,经常晚上吃饭时,两人顶着调色盘的脸出来吓着大家。
后来孟汐开始用眼影在她脸上画彩绘,两人一路在学化妆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想起这些过往,阮鹿棠的头更加抬不起来,她一把拽住孟潮给她擦眼泪的袖子,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我对不起你们……”
她其实比谁都明白孟潮走到今天有多不易,也明白这个项目对于孟潮,对于梦画国际,对于孟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夺走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我最对不起的……还是小汐……”
那只要为她揩掉眼泪的手指,随着她的这句话,僵硬在了空中。
孟潮的手抵着她的腰,令她不得不贴着自己抬起头来。
看着无措的模样,孟潮周身的气息却沉冷了下来,较之他进门时的疏离,还要令人畏惧。
“你……”
孟潮的话未能说出口,房门被人猛烈地一脚蹬开,他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人拎着衣领甩了出去。
孟潮失去重心跌在沙发椅上,险些撞翻过去。
待他稳住身形,抬眸看向床边,才发现女人娇小的身躯已经被不速之客搂在了怀中。
来人的黑色风衣十分宽大,正好将她包裹其中。
这一变故,也让阮鹿棠大脑宕机,脸颊上还挂着没擦掉的眼泪,一双杏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蹬着将她揽入怀中的男人。
是霍子骁。
“你怎么……”
“孟潮,我反悔了,项目还给你,人我带走。”他低哑的嗓音,铿锵有力地回荡在套房内。
说完便强硬地搂着阮鹿棠往外走。
孟潮从口袋里掏出那副金丝边的眼镜,朦胧散去,他看见女人在门口处驻足,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房门没有被关上,寒风蹭过珠帘掀起了床边的白纱,水晶珠帘叮当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倾诉。
阮鹿棠赤着脚,被霍子骁拽着走了一路,他的私人座驾还落在停车场。
她沉默不语,他莫名愤怒。
两人跌跌撞撞走到了这条路的路口。
亮起的红灯阻止了两人的行路,凄寒的风让阮鹿棠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霍子骁此时才注意到女人穿得有多么单薄。
他冷嗤一声,“为了献身,你还真是用心。”
听惯了他的阴阳怪气,阮鹿棠已经不会再轻易动怒了,她垮着一张小脸,倔强地撇着头,不去与男人对视。
真是可笑,让她出卖自己换取项目的是他。
让她赴这场肉体之约的也是他。
现在嘲讽她为这场荒诞交易用心的还是他。
“你怎么没穿鞋?”霍子骁的声音有些古怪。
阮鹿棠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脚,太冷了,她已经冻得有些麻木,所以没注意到赤着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刮开了一道不算浅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浸染了她白净的脚脖子,脚底也脏兮兮的。
可她仍旧不说话。
“你是蠢货吗?疼也不会说?”
他好像格外的生气,几乎是低吼出声。
阮鹿棠觉得莫名其妙。
可下一秒,她就被男人打横抱起,全然不顾她的挣扎反抗,男人将她死死地困在怀中往回走。
“霍子骁,你放开我。”
“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在马路中央,让车撞死你。”
“你是不是有病啊!”
阮鹿棠恶狠狠地抡起拳头,捶在男人的肩头,不出意外地听到了男人吃痛的闷哼,她却觉得痛快极了。
“阮鹿棠,你真的不知好歹。”
“放你妈的屁——唔!”女人的叫骂被男人吞入口中。
他凶狠的攻城略地,她负隅顽抗,很快两人各自在唇齿间尝到了铁锈味,也不知道是谁的嘴唇被咬破。
“再反抗,我就把你在马路上扒光,反正你现在穿得跟没穿区别也不大。”
他阴恻恻的话语抵着她的唇流出。
阮鹿棠瞪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其中还有滔天的仇恨和屈辱。
沈鹤和傅雪臣在车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才几点,就敢在大街上这样对人家动手动脚……诶!沈鹤!你干嘛去!”
沈鹤直接推开车门往对面走,傅雪臣立马将车拐到一侧,打开双闪,嘱咐小铃音不要下车,才匆匆追过去。
霍子骁抱着阮鹿棠没走几步,就被沈鹤堵住了去路。
凉风将沈鹤的头脑彻底吹醒,他带着得体的笑意,向阮鹿棠打招呼。
“阮老师,好久不见。”
他的突然出现,让阮鹿棠和霍子骁也有些懵,可此时他们俩的姿势,令阮鹿棠十分窘迫。
沈鹤的目光聚集在阮鹿棠的五官上,好似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尴尬。
阮鹿棠磕磕绊绊的回应:“是啊……”
“新年好,你也来希尔顿吃饭?”
“不……不是……路过……”
“噢!”他轻呼一声,目光缓缓转移到霍子骁身上,这才露出一丝惊讶:“这不是霍总吗?”
霍子骁面色不善,却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和沈鹤打招呼了。
傅雪臣站在沈鹤身后,半捂着脸,内心万马奔腾。
这是什么诡异的场面啊。
可沈鹤没有再搭理霍子骁,反而是同阮鹿棠云淡风轻地攀谈起来。
“阮老师好像辞职了?”
“是……前段时间工作比较忙,就没办法再当家教了。”
“那太可惜了,周期上次还托我带件礼物给你来着。”
阮鹿棠微微蹙眉,周期案的后续,司正有告知她,怎么又突然多了件礼物?
霍子骁的脸色随着他俩的对话,越来越沉,可沈鹤好像浑然不知,反而还故意问道,“阮老师,我家有个留学小姑娘,最近要准备入学考试,方便的话,能去给她讲讲课吗?”
“啊?”
沈鹤和善地笑了笑,侧身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车,小铃音正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正好今天遇上了,不如上车和她聊两句吧。”
霍子骁抱着阮鹿棠的手微微施力,掐得她的大腿隐隐作痛。
拒绝的话语已经到了她的嘴边。
沈鹤却打断了她,“哦,时间好像也不早了,不过正好,这位是交警大队的队长,一会儿他送你回家,保管安全。”
临时变成交警大队队长的傅雪臣,低头看了眼身上滴滴代驾的背心,不动声色地抬手遮住了印在背心上的logo,配合着沈鹤点头,“阮女士好像行动也不方便,正好坐我们的车回去,一路上也好给小姑娘指导一下。”
看老友这么上道,沈鹤十分欣慰,脱下大衣裹在阮鹿棠的身上,对着霍子骁点了点头,伸手握住霍子骁的手腕,“霍总平时工作忙得很,为人民服务这种事,就交给警察和交警吧。”
他回头冲傅雪臣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上前敬了个礼,将阮鹿棠抱了过来。
沈鹤掐着霍子骁的手腕,使他没办法出力,瞬间就脱了手。
“阮老师怎么脚也受伤了呢,雪臣快送阮老师上车。”
傅雪臣抬着阮鹿棠头也不回地一路往车那头奔。
看着人上了车,沈鹤才松开霍子骁的手腕,冲着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辆suv绿灯刚刚亮起,就一溜烟冲了出去。
马路边的霍子骁握了握还在发抖的手。
该死的沈鹤,哪家交警穿橙色背心!
车子一路往沈鹤家里开去,阮鹿棠现在太狼狈了,这么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所以沈鹤提议先去她家里处理一下伤口,换一身衣服。
对此,阮鹿棠当然没有意见,沈鹤这人,她是相信的。
元旦的第一天,兵荒马乱,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沈鹤隔壁家的院子里,有个镜头追随着他们闪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