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病房内三道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反驳了沈鹤的决定。
沈鹤偏了偏头,看向床边愁眉不展的少女。
“沈鹤,你别乱来,手上还打着石膏,肩上的枪眼也还没完全愈合,你那腿不杵拐杖根本走不了,就你这个身体,怎么出院啊?”
“是啊,鹤哥,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怎么着也得躺个个把月吧。”
傅雪臣和司正轮番劝解,又是苦口婆心,又是义正词严,总之就是不允许沈鹤出院。
“刚刚不是说我身体好得很,能把你俩一并给撂倒吗。”
傅雪臣一噎,这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阿姨和叔叔回去前嘱咐过我,让我看好你,沈鹤,你别让我跟他们没法儿交代。”
“你爸还让我看好你呢,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
“你还敢提这茬!那雕像不就是你出卖的我!”
沈鹤失笑,“你好好想想,是谁亲自写的地址,是谁出卖的你。”
傅雪臣又一噎,这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反正,我不会帮你办出院手续的。”他双手环臂,侧过身去,不再看床上的人。
沈鹤幽幽扭过头,看向还趴在自己窗前的司正。
后者愣了愣,“鹤哥,你看我也没用,出院要用的材料都在老傅手里,门口还有云华阿姨安排的保镖,老师见了云华阿姨都要矮一个头,我跟不敢开罪她了。”
沈鹤垂下头,没有再做声。
好一阵沉默后,傅雪臣视线里飘进来一片浅紫色的裙摆,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
“让他去吧。”
傅雪臣薄唇紧抿,不肯松口。
苏木低着身子,去找傅雪臣的眼神,“你清楚他的个性,就算你们不让他们出院,把他绑在床上,他还是会想办法挣脱出去,与其让他再受一次伤,不如就听他的,让他出院。”
傅雪臣眼神似有松动,苏木决定乘胜追击。
“这案子如果交到总局,那就到纪老师的管辖里了,听司正说近来他在接受调查,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直接过手处理,自己也是满头官司,但这个案子关系到了一个国民级别的偶像艺人,总局不会交由下面的人来敷衍处理,处理得不好,纪老师还要背责任,那对于此刻的纪老师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苏木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案件性质特殊,现在能封锁消息,可不代表能一直封锁,社会大众最后还是会知道,那势必就会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需要有一个人来坐镇大局,既不会背后中伤到纪老师,又能好好地侦查这起案子。”
说到这里时,她回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那人以同样温柔的眼神回应着她,“眼下全国各行各业都在逐步恢复的过程中,法院待判的案子从节前摞到节后,还没判完四分之一,总局各组各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更合适的人能调过来帮纪老师了,但沈鹤可以,让沈鹤从旁协助,减轻纪老师的负担。”
她说得有礼有节,层层关系利弊也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服。
傅雪臣长长地舒了口气,无奈地瞥了一眼跟前的少女。
这两个人,是一个都不好对付。
看他这副表情,苏木就知道,沈鹤肯定能出院了,她冲着身后人眨了眨眼。
“我明天帮你办出院,但这次你不能再擅自行动了,身体方面的问题,以我说了算,让你休息你就必须休息,让你吃肉你大口吃。”
苏木跟在后头小声附和:“嗯!大口吃!”
听到声音,傅雪臣没忍住,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同样关切的眼神,沈鹤轻轻点了点头。
哪有人那么不识好歹的,他又不是傻子。
只是个中缘由苏木已经替他分析过了,这件事,必须他来接手。
而旁边还在给沈鹤倒水,琢磨着怎么让沈鹤消气的司正却愣住了。
这几个意思,老傅你怎么反水了?
但傅雪臣都点头了,司正是真没法儿拦着沈鹤不让他出院了。
第二天,傅雪臣办理完手续,到院门口和沈鹤等人汇合。
司正请了半天假,过来接沈鹤去纪老师家,他推着沈鹤慢悠悠往前行,看到傅雪臣拎着沈鹤的衣物跑过来时,不由得嘀咕道:“你都帮鹤哥收拾东西了,怎么还落了个毛绒玩具在外头,大男人抱着个毛娃娃在外头走,多奇怪啊。”
傅雪臣翻了个白眼,“他都没说什么,你废什么话啊。”
“这还用说,你看看鹤哥的脸!”
沈鹤盘着手里的小肥啾,脸上硬要说有什么表情,确实能看出一丝丝的无奈和生无可恋。
他沉声问道:“我非得坐轮椅吗?”
“你接受不了的是轮椅?”司正咋咋呼呼。
“说好了,身体方面的问题听我的!”傅雪臣耳提面命。
小肥啾躺在沈鹤手心里捂着嘴巴偷笑,真是“生机勃勃”啊。
一行人家都没回,直奔着纪书朗住的小区去。
彼时还没到午饭的饭点,纪书朗一个人在家。
司正直接输密码进了门,纪书朗还以为是妻子买菜回来了,笑吟吟地端着个烟斗从书房里走出来。
看着两站一坐,垒在家门口的仨孩子,纪书朗顿觉头大。
什么风把他们仨一并吹来的。
傅雪臣最先反应过来,将手里拎着的牛奶和水果提了提,笑道:“纪老师好,我们来蹭饭吃了。”
沈鹤和司正当年读警校的时候,纪书朗是他俩的刑侦科老师,而傅雪臣因为经常被纪云华托着来给沈鹤送东西,又被沈鹤那一班同学托着从外头带东西来,久而久之的就成了警校的编外学生。
纪书朗当时中意沈鹤,常叫他到家里吃饭,连带着司正和傅雪臣也常到家里蹭吃蹭喝。
四个人关系好的亲如父子。
但司正因为总是做事不够细心而被纪书朗教训,沈鹤又受了太多的偏爱,不太好意思在老师面前拿乔,以至于三个人当中最活跃的反而成了傅雪臣。
纪书朗也是好些年没见着傅雪臣了,本来就不是同行,又因为这臭小子天生反骨,家里安排好的工作死活不去干,一天到晚没个正行,满世界晃悠,要不是沈鹤的关系,傅雪臣怕是都要从帝都销声匿迹了。
所以这次看到傅雪臣,纪书朗胡子都快被吹翻了,恨不得替他爹好好教育教育这个臭小子。
“你这几年又是跑哪儿去了?你老子满世界找你,你怎么原来在帝都啊?干嘛不回家?怕你家偌大产业,钱多的学的算数不够数是吗?”
任纪书朗骂,傅雪臣嬉皮笑脸地绝不还嘴,骂得正兴起,他还跟着应和两句。
“是是是,老师说的是,我这数学在警校学的。”
“对对对,老师说得在理,我一百五十斤体重,一百四十斤反骨。”
气得纪书朗上去冲着他屁股就来了一脚,他才窜到轮椅后头讨饶,“老师你说说沈鹤吧,我也就是个无业游民,沈鹤可是想以身殉道,为群众赴死,死得其所呢!”
说起沈鹤,纪书朗瞬间和善了起来,他走到轮椅跟前,弓着腰,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爱徒。
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只看着眼眶是越来越湿润,眼睛里波光粼粼的。
“你啊……”他叹息着,“就跟你爸一个性子,做什么事都豁出性命,既然有这样的觉悟,为什么都不当警察,非要去当个什么侦探呢。”
沈鹤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比起追逐凶恶,我们更想追逐真相吧。”
纪书朗捏着烟斗的手抖了抖,颇有几分伤心地摇了摇头。
他也是真的心疼他这个得意门生,根本狠不下心责备他。
司正见气氛不大对劲,赶忙跳出来打趣,“鹤哥,我就说老师偏心,前年我差点被炸飞一条腿,老师都没来看看我,还是师娘天天给我煲的汤,今天见到鹤哥,还没说什么呢,老师都心疼得要哭了!”
气氛瞬间就被提了起来,纪书朗没好气的上前给司正屁股上来了一脚,笑骂:“滚!没良心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