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潮这片刻的驻足思考,正好与从超市里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出来的柯以沫撞了个正着。
两方虽各自为营,但托孟家和段思明的关系,两人也算是熟识。
见柯以沫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孟潮眉间几不可查的蹙了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柯以沫的母亲前不久才刚去世,他父亲又在他童年时期早早抛下他们母子,另建家庭了,那这三个人是谁?
说起来,柯以沫能走上这行,还是因为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柯以沫也正巧发现了手持电话的孟潮,走上前来打招呼,“孟总,来吃饭?”
孟潮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朝内,握在胸前,却并没有挂断电话。
所以沈鹤在那头清晰地听见了柯以沫的声音。
“是啊,你这是?”
柯以沫嘴角含笑,侧了侧身子,让孟潮能看到他身后的三人,“我把我爸他们一家三口接过来,今天想着思明在片场拍戏,我就抽空出来带他们买点生活用品。”
他爸爸一家三口?
孟潮淡漠的目光扫向那三人。
上了年纪的男人有些憨憨傻傻的,望着他直乐呵,跟柯以沫说话时也算得上熟络、亲近,甚至还主动上前朝他打了个招呼。
可反观另外一对母子,就十分的拘谨,全程也不抬头,娘俩个挤在一起,生怕别人跟他们搭话似的。
这种相处模式古怪,但也能理解,毕竟现在局势颠倒,一家子人都要靠着这个曾经被抛弃的儿子过日子,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孟潮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道听不分明的男声,对方只说了一个字,“喂。”
可这一个字,也足以让站得十分靠近的柯以沫听到,当即就明白孟潮还有事要忙,赶忙道:“您先忙吧,我再带他们到处转转。”
孟潮点点头,举起电话,同那头的沈鹤解释,“抱歉,路上堵车,我已经到商场了,马上上来。”
沈鹤来得也不算早,只刚刚进店里报了孟潮的名字,被侍应生领到提前订好的座位后,孟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只是接起来听到的却不是孟潮的声音,他还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确认了好几遍联系人的名字。
沈鹤对柯以沫不太熟悉,听他的声音也是想了好一阵才回忆起来这是谁。
所以当孟潮万分抱歉地赶过来准备向沈鹤再三道歉时,沈鹤先一步开了口,“遇到柯以沫了?”
孟潮愣了愣,旋即坐到沈鹤的对面,应声,“嗯,他带他爸爸一家出来买东西,遇上了就闲聊了几句。”
原以为沈鹤只是随口问起,却不料他又道:“他和他父亲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
孟潮惯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虽不清楚沈鹤为什么突然对柯以沫感兴趣,但这种张张嘴的顺水人情,他何乐不为。
他招来侍应生,一面选着套餐,一面状似不经意地搭茬,“这倒不是,柯以沫跟他这位父亲,曾经也是水火不容。”
“哦?”沈鹤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架在桌面,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两个人相处,分分钟就是八百个心眼子的互换。
孟潮继续道:“柯以沫童年时期算是个留守儿童,母亲随父亲在外务工,在老家亲戚们也不是很愿意接纳他,他就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着日子,十多岁的时候,他父母回老家了,可没多久,他父亲就抛下他们母子二人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十多年,他母亲也不堪重负,在他十七岁那年准备再嫁,带着这么大个儿子多有不便,他母亲就将他送到了父亲的新家里,他那个父亲,从前不负责任,后来有了新的家里更是离谱,竟然为了蝇头小利,把他送去给一个圈里名声奇臭的导演,再后来,就有了今天的柯以沫。”
这还是沈鹤头一次听到孟潮这么长篇大论的讲话,比他在发布会上的发言都要长,不禁有些感慨,这孟潮为了卖他人情,也是够拼的。
“柯以沫种种不幸的过往,都和他这个愚蠢的父亲息息相关。”
听着孟潮的结论,沈鹤总感觉……类似的故事好像也听过,只是主角换了一个人。
“那他现在突然和父亲冰释前嫌,也是令人意外。”沈鹤不咸不淡地点评了一句。
孟潮皱着眉头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刚才我看他跟他父亲相处十分自然亲切,倒不像是心有嫌隙的样子,他对父亲现在的家人态度也很温和,只是那母子二人就没有柯以沫父亲这么自然了。”
沈鹤挑眉:“会跑到这里来购置生活用品,那住所应该也离得不远,cbd附近的房子,寸土寸金,柯以沫真是舍得花钱。”
离得近的住宅就那么两三处,不难推断出柯以沫将家人安置在哪里。
只是沈鹤一时没有想明白,他这么豁得出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可不相信,柯以沫是因为母亲离世,所以对这个一无是处的父亲动了恻隐之心。
倘若他是这样的人,那段思明的星途早就不知道断送在哪一程了。
两人闲聊几句后,菜也一一端了上来。
沈鹤对柯以沫的好奇也是来自于段思明,段思明这条线要深究下去,必然是绕不开柯以沫的,只是他们像是一座钢铁城墙一般,牢不可破,他一时找不出破局的法子。
但也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事都告诉孟潮。
毕竟,在孟汐案里,孟潮也是嫌疑人之一。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孟潮便切入了这次约见沈鹤的主题——霍子骁和阮鹿棠之间的关系。
说起这个,沈鹤有些无奈。
“关于这件事,阮女士已经多次对于您的慷慨表示回绝了,她一直说自己做了对不起令妹的事,不愿意也不能再接受您的帮助,所以我也想问问,您是否知道,她究竟做过什么?”
沈鹤将问题直接抛出来。
这件事他其实一早就该来找孟潮谈一谈了,但最近实在是事多而人力有限,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想要知道阮鹿棠在孟汐案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就一定要弄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孟汐的事。
他也曾经问过孟汐本人,可她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所以也只能寄希望于孟潮了。
听了沈鹤的话,孟潮放下手中的刀叉,扯过餐巾擦了擦嘴,严肃道:“她之前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小汐在出事之前并没有提过和她起了冲突或者不满,我又找人差了她的账户和流水,发现在小汐出事后不久,她的账户上多了一百五十万。”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对于许多家境贫寒,一路坎坷的人来说,足以撼动他们的三观。
而孟潮的下一句话,令躲在沈鹤身体里听墙角的孟汐也为之一震。
他说,“追查了这笔款项的来源,出自霍子骁。”
“你的意思是,阮女士曾经为了钱伤害过孟汐?”沈鹤试探道。
孟潮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从我个人感性层面来分析,小棠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小汐的事,她所说的对不起的事,如果不是误会的话,可能是她自己把某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大了。”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的妹妹一样,这个姑娘看似娇小柔弱,实则坚韧而倔强,她像夹缝里努力生长的野草一样。
一百五十万也许能买走一个人的尊严,但不足以买走阮鹿棠的心肠。
沈鹤对此表示理解,就他和阮鹿棠这不算长的相处来看,他也觉得这个女人很是要强。
无论多强的权势来插手她的命运,她总能坚持着去走自己的道路,偏不随人愿。
这一点,他也是领教过一二的。
“可如果阮女士不愿意接受您的帮助,这种自诉案件,谁都无能为力。”
沈鹤摊了摊手。
孟潮道:“无所谓,沈先生继续盯着霍子骁就好,就当是避免霍子骁进一步伤害她,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见男人如此果决,沈鹤眉头动了动,这就是孟汐常说的霸道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