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本就不易辨清方向,加上夜晚她又跑得仓皇,根本就没记路。
想到今后都要与继母斗智斗勇,好逸恶劳的她,又是一阵心绞痛。
见暂时摆脱蒋庆,云曦在一处隐蔽的巨石后瘫倒下来,从腰间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送入口中。
等心口的噬痛稍减,她才睁眼向四周望去。
此刻乌云退却,皓月当空,林里不时响起几声‘尜尜’乌鸦叫,粗劣嘶哑,令人毛骨悚然。
“啪!”
树枝折断的声响,让云曦瞬间一个激灵,后背紧贴向凹凸不平的岩石。
她双眸警惕,循声望去。
冷风乍起,席卷着地上的枯叶,浸着夜色,玄色的衣袍翻飞,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了不远处。
借着月光,她看到一张妖冶俊美到极致的面孔。
那人薄唇微抿,看不清喜怒,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凛然,黑瞳幽深,带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冷漠…
陡然间,云曦目光僵住,感觉周身袭过一阵寒气。
“怎么会是他?”
那个前世杀了她的男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按理说,云曦应该立刻扑上去咬两口,再补上几脚,但此刻的她却抖得像只鹌鹑。
心底的恐惧,像迅速疯长的藤蔓倏然缠住她的脖子,让她呼吸都跟着颤栗起来。
齐嵘,曾经落魄街头的七皇子,如今臭名昭著的献王。
但她知道,在未来,这人将会权倾朝野,成为被鎏国百姓奉为神祇的护国柱!
皇帝深为忌惮,却也‘碰不得,拔不得’,只得任其恣意跋扈,无可奈何!
他恶名远播,能止小儿夜啼,那狠毒,胜过她继母还要千倍万倍!
最要命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自小与她指腹为婚。
在先皇驾崩,他失势后,又惨被自己‘无情抛弃’…
“天要亡我。”
云曦闭眼哀叹。
她眼下已经如此艰难,为何偏偏又碰上这尊煞神?!
虽说前世,他杀自己实属‘行善’,让她免受七窍流血之苦。
但她至今清楚记得,他冰冷的手指在她脖子上一点点收紧的感觉。
窒息、恐惧、连同他的冷漠,一并刻入骨髓。
若说这辈子她最不想碰见谁,继母第一,齐嵘当之无愧排在第二!
她不恨他,却怕死了他。
仿佛离水的鱼,云曦费力吐息,才勉强稳住身子。
除齐嵘外还有一人,阴影笼罩,从衣着判断应该是名锦衣卫。
锦衣卫?云曦蹙眉。
皇帝身边的锦衣卫为何会与献王一起?况且,场合还如此引人怀疑。
皇帝本就多疑,一旦被发现…
云曦惊觉不妙,脚步轻移,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见那锦衣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声音陡然拔高:
“王爷!您承诺过不杀我的!”
“属下这几年尽心竭力替您监视皇帝,虽擅作主张刺杀他,但属下怎么也没料想会破坏王爷大计呀!”
齐嵘薄唇微勾,弯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手中的剑搭在对方颈旁。
“是擅作主张,还是受人指使,你以为本王不清楚?”
他眸光冷冽,令人生畏,阴鸷的戾气,完全不似一个弱冠少年。
“本王是说过不杀你,但,没说别人不行。”
倏的,他黑瞳一转,径直望向蹑手蹑脚,准备逃离的云曦。
四目相对,云曦僵在原地,呼吸都变轻了。
她忽然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而她就是那只待宰的可怜羔羊…
“我…什么都没看见!”
云曦手心渗汗,下意识捂住双眼。
不知这样承诺,对方又能否接受。
齐嵘似笑非笑,扫了眼她凌乱的衣裙后,眸中冰凌乍泄。
“要走?可以。”
云曦心头一松,正要三叩九拜,感念大恩,却又听他道:
“将你那两颗眼珠子挖出来,本王立刻放你走。”
俨然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