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但陆二老爷的悔恨,她也看在眼里,陆二老爷自打二夫人去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日,待再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的,把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陆家府上,人人都知道,二夫人一心一意的为着二老爷,二老爷却鲜少说些什么,多半是忙碌着的,便是二老爷送一双绣鞋给二夫人,二夫人都能时不时的拿出来捧着笑。
如今二老爷心里,怕是也憋着火气,被府里的流言蒙蔽了双眼,看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半点情份。
褚芷浅从碧纱橱里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陆念眉,只得说道:“我让腊梅熬了血燕,眉妹妹吃一些吧,只有你好好的,才能将陆家的真凶找出来,还二夫人一个公道。”
陆念眉点了点头,一口一口的把血燕吃了,不一会儿功夫,却是顾妈妈从外头回来,阴沉着脸说道:“二小姐,大夫人欺人太甚。”
陆念眉看着顾妈妈,等着顾妈妈的下句话,就听得顾妈妈说道:“老奴才从外头回来,就听说,大夫人将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喊到二夫人灵堂去了,说什么不让她们乱传闲话,即便是二小姐与老太太逼死了二夫人,也不能随意到外头去说……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二老爷顾念着陆家的名声,特意让老奴去街坊四邻走动,可大夫人有了二老爷撑腰,竟是……竟是如此作践二小姐与老太太,而且……而且大夫人还说,是因为二夫人的魂魄作祟,所以二小姐与老太太才会虚弱的下不得床榻,是因为二夫人不要二小姐跪拜。”
今个儿是第七天,白氏要出殡,没想到……
白氏的灵堂里,乌压压跪了不少的人,丁氏坐在最上首,威严端坐,声如洪钟:“陆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背地里说小姐的不是,就等于在说陆家,难道小姐心里头就不难受?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免得谁的脸面也不好看……”
玉莲第一个奉承着说道:“大夫人说的是,我们都记下了,若是奴婢们在府里还要嚼舌根,那做错事的人,心里头愈发的难受,更加起不来身了,到时候难为的还是大夫人您。”
玉莲这话意有所指,如今起不来身的,可不就是陆念眉与老太太吗?
“这是说什么呢?”一沉哑的声音传来,随同而来的还有“咚咚”的拐杖声,众人闻声扭头看去,就见陆念眉一身白衣胜雪,搀扶着老太太王氏,不紧不慢的往灵堂而来。
丁氏眯缝着眼睛看了老太太与陆念眉,下意识的扫向玉珠,不是说,她们两个少说在床榻上趟一个月吗?怎么今个儿就精神抖擞的来了?
玉珠也不明白,她拿的香料,不该这么快起身才是,二小姐的香料是她亲手放的,就放在灵堂的香炉里头,而老太太的……
玉珠又将目光落在老太太身后,寻觅紫鸢的影子,然而紫鸢将头低的死死的,根本看不到脸。
玉珠隐隐觉得有些不好,难道说,紫鸢将下药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寻人解了毒?可是府里这两日没有进大夫啊。
丁氏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要起身迎接老太太,可老太太却是半分脸面也不想给丁氏留了,用拐杖拨开她的手,冷漠至极道:“老婆子可不敢劳动你,免得你手上有什么毒药,再害得老婆子起不来身,担下这害人的名声。”
丁氏身上打了一个激灵,却是讪讪的笑着说道:“您这是怎么了?儿媳怎么敢害您?您莫不是听谁说了些什么?误会了儿媳?”
丁氏说着,温和慈爱的看向陆念眉,温声说道:“眉姐儿,虽说你忤逆你母亲是不尊,害得你母亲一尸两命,更是不孝,但大伯母却当你是陆家的子嗣,正教训这些奴才们,断不许胡乱传了那些话,大伯母一心为了你的名声,你可不能胡言乱语,连整个陆家都毁了。”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也不必用这样的话来威胁了眉姐儿,谁是谁非,咱们今个儿就说个明明白白,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婆子今个儿才算是看个明白。”
老太太说着,扬声喊道:“将人都带上来。”
老太太话音一落,镇国公府与郡王府新来的仆从,就将红缨,青竹,素月,素裳带了进来,连带着紫鸢也“噗通”跪地。
“紫鸢,说,是谁给你的香料,让你放在老太太的香炉里头,使得老太太下不来床榻的!”碧落厉声质问。
当初陆念眉身子好了,想着老太太那里,怕也跟她一样,不然好端端的人,不会一下子就起不来身了,红缨碧落是打小跟着老太太的人,怎么也不至于背叛老太太,那就只有紫鸢了,青竹,紫鸢两个是后来提上来的,青竹被陆宏裕讨了去做通房,紫鸢就守着老太太,那香料不是碧落做的,便只能是紫鸢了。
紫鸢哆哆嗦嗦的,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碧落冷哼一声说道:“取了板子来,我倒要瞧瞧,她有多硬的骨头。”
板子还没取过来,紫鸢便匍匐在地,哭着说道:“是……是玉珠姐姐给了我的,说是可以安神助眠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我没想到那会让老太太一病不起啊,我也是……事后才发觉不对,便将那香料收起来,再也不敢用了……”
老太太眼一横,看向丁氏身边的玉珠,玉珠腿一软,跪了下来:“老太太,跟奴婢没关系,奴婢给紫鸢的,当真是安神助眠的香料,二夫人出了事,您一直睡不安稳,奴婢担心您生受不住,这才拿了香料,定是紫鸢她暗中与人勾搭,换了东西。”
“奴婢没有,奴婢一个才提上来的丫鬟,哪儿会有这样的好东西,真的是玉珠姐姐给了我的,真的……”紫鸢哭着说道。
老太太戳了戳拐杖,冷哼一声:“你们也不必在这里攀咬,你们两个一个也跑不了,二夫人没了,倒来撕扯主子的名声,若是不给你们些颜色瞧瞧,真当这陆家,是你们能做主了的!”
老太太说着,冲着碧落使了个眼色,立刻就从外头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扯了人就走,也不知那婆子往玉珠与紫鸢的嘴上放了什么布帕子,两人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灵堂上安安静静的,只看这架势,这两个人就得不了好,怕是这辈子也说不得话了。
丁氏垂首站在老太太身侧,却知道老太太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处置了她身边的玉珠,告诉她,这陆家不是她做主。
丁氏暗恨,玉珠做事不干净,竟让老太太发现了端倪,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把她给栽了进去。
老太太声音依旧沉稳,扬声说道:“今个儿是二夫人出殡的大日子,就趁着二夫人还在这里,说道说道二夫人的事情,也别让她走的不明不白!”
“青竹,红缨,素月,素裳,二夫人去的时候,你们四个在身前伺候着,如今就来说说,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夫人回了毓灵院,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碰了什么!”
老太太心里也气得狠了,她同陆念眉一样,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才让白氏一个想不开,惊了胎,连带着命都没了,哪知道竟是有人从背地里作梗,若不是眉姐儿发现了端倪,怕是她临死还要背一个害死儿媳妇的罪名。
红缨磕了个头,细细致致的说道:“老太太,奴婢这阵子一直在回想二夫人出事的那天,那天,二夫人从福寿园回来,的确是哭了一会儿,但哭过了,重新净了面,便说老太太没说错,是她想岔了,险些耽误了二小姐,当时二夫人没事了,奴婢们都松了口气,还传了晚膳。
晚膳前,青竹端了一碟子芸豆卷给二夫人,二夫人那阵子害口,最爱吃那个,后来又用了晚膳,晚膳是奴婢亲自去大厨房领的,每一道菜,奴婢都偷偷的用银针试过,不会是菜肴的问题,若真是有问题,那就是青竹的那碟子芸豆卷。”
青竹听得红缨指向她,连忙说道:“老太太明鉴,那芸豆卷是从街上买来的,二夫人害口,不吃府里头做的,只吃街上买来的,这芸豆卷每次都是从东街口的那家买,二夫人连着吃了有十余日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出了问题?”
素月与素裳伺候了白氏五六年,听得这话,素月指着青竹说道:“以往这芸豆卷,都是我与素裳去买的,可这次偏偏你抢着去了,哪知道你是不是记恨夫人,给夫人添了东西?”
青竹咬牙说道:“红缨给二夫人弄了一桌子的菜,你们不怀疑她,为什么要怀疑我?”
素月质问道:“红缨有什么理由害二夫人?倒是你,若不是你先前勾了二老爷,二夫人也不会让你做通房,你才进了毓灵院,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