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念眉渐渐适应这样的高度,不再惧怕,放开心胸,自由自在的荡秋千时,却是晨露笑着跑了过来:“表小姐,镇国公归府了。”
“姨夫回来了?”陆念眉也是高兴的,一时高兴,竟是忘了手里扶着的绳子,手上的力气一松,立刻失了平衡,整个人歪倒了去,眼瞅着就往地面的青石小径上落去。
褚洛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跃去,将陆念眉接的紧紧的。
陆念眉恍然,记得那次在马场,也是褚洛然这样接住了她,她可真真是没出息的,几次三番的这般,怕是褚洛然早就不耐烦了。
陆念眉急急直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一时高兴,就忘记自己在荡秋千,多亏了郡王世子……不,洛然世子。”
陆念眉有些心慌,被褚洛然那样抱着,有清新的青草香气在自己鼻尖弥漫,让她心跳“噗通噗通”的,她生怕自己这样的心跳被褚洛然听了去,急忙从褚洛然的怀里逃了出来。
褚洛然方才还软玉温香在怀,转眼间手里,怀里都是空落落的,轻声说道:“沉稳些,别慌,镇国公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陆念眉慌的不是这个,而是与褚洛然肌肤相亲的感觉,她以前不是没有落入褚洛然的怀里过,怎么这次竟是与上回截然不同?定是因为她生了旁的心思,方才一边荡着秋千,一边还想着褚洛然这样的郡王世子,怕是多少女儿家芳心暗许。
想到这个,陆念眉突然愣住了,所以,她方才这般,是因为……
陆念眉面色沉寂了下来,她如今是个孤女,褚洛然却是皇室勋贵,清俊贵公子,哪里是她能肖想的人呢。
陆念眉将手落在胸口上,强制压下去自己异样的情绪,对褚洛然福身行了一礼:“念眉先去迎接姨夫,铺床之事,若有不妥当的,世子与安嬷嬷直言便是。”
陆念眉说完,冷着脸,扭身就走。
褚洛然不知道哪里惹恼了陆念眉,见陆念眉冷着脸离开,方才后悔起来,他方才不该让陆念眉以身试险,这秋千不一定稳固,陆念眉摔落下来,一定是误会了,才会如此。
褚洛然暗暗叹了口气,他勘察案件之时,一向缜密无双,没有半分差错,只面对陆念眉的时候,事事小心,却仍是错处连连。
陆念眉往回赶去,五谷园与大白氏的正院是从二门处交汇的,陆念眉才到了垂花门,就听得一个轻软的声音传来:“妾身是国公爷的妾室邵氏,还请通传。”
陆念眉一怔,停下脚步来,往二门处看去,就见一个美妇人穿着一件月白底绣粉绿梅花的曲裾,低眉垂目的与守着二门的婆子说话,面容清秀婉约,看着不过三十出头。
陆念眉还没上前去,就见那美妇人身后又钻出一少年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瘦的很,手里还拿着一杆红缨枪,指着二门的婆子说道:“娘,你与她废什么话?这里是爹爹的府邸,就是咱们的家,咱们回自己的家,还要被一个狗奴才拦着不成?”
“瑾豪,不许胡闹。”美妇人轻声呵斥,只是声音柔润的很,听不出半分威严。
守着二门的婆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说这两个人是老挑事的,可大门上却放进了人来,说明是已经验证过身份的,可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镇国公与镇国公夫人感情甚笃,这突然间冒出一个姨娘和这么大的儿子来,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将人放进去啊。
二门的婆子正为难着,见到陆念眉的身影,才算是松了口气:“表小姐,您看这……”
陆念眉的目光在邵氏身上顿了顿,邵氏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行了个福身礼:“表小姐安。”
陆念眉不知她的身份,并不敢受了全礼,微微侧过身子躲了道:“还请您二位与我来。”
邵氏顺从的应了一声,那少年却是上下打量着陆念眉,不满的撅着嘴道:“哪里来的表小姐?表小姐比我地位还高不成?凭什么听你的?”
陆念眉只当没听到,头前带路,却不是奔着自己的小跨院去,去她的小跨院,就是进了雅旭园,等于将人带到大白氏身边去了。
既是姨夫回来了,想来人是在大白氏的正房,这邵氏与少年是什么人,姨夫自会给大白氏一个交代,待大白氏喊人来请她们两个,再说不迟。
再过两日,就是沈瑾瑜与褚芷浅大婚之日,因而二门附近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专门用来招待外客,名为“迎客院”,言简意赅,也免得有人走错了院子。
少年还算听邵氏的话,一路上倒也没说什么,可到了院子门口,却是不依不饶起来:“这是什么院子?迎客院?这是我们家,是我爹爹的宅子,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邵氏拉拽着少年,呵斥道:“不许胡闹,听表小姐安排。”
“我为何要她来安排?她是谁?不过一个表小姐,应该是我来给她安排才是,她安排着小爷我吗?”沈瑾豪说着,大步上前,他身形消瘦,却比陆念眉高了半个头:“你方才没听见是不是?这里是我爹的宅子,我是这个家的主人!”
“呦,哪儿来的要饭花子,也敢在镇国公府里动粗了?”薛荣之本就在外院,离着这个迎客院只有一堵墙,大白氏一早安排薛荣之住在这儿,就是为了防着大婚的时候出事,哪知道这还没大婚呢,就有人闹上门来了。
薛荣之一出现,沈瑾豪也怒了:“你说谁是要饭花子?”
“谁接话茬就是谁!”薛荣之自来就是个炮仗性子,哪儿能容得人激,他自来在京城里横着走,这会儿见一个臭小子张口闭口就是这里是他的宅子,当他是死的,沈瑾瑜是死的吗?
“你!看枪!”沈瑾豪说不过薛荣之,直接将手里的红缨枪打了出去,陆念眉就在沈瑾豪的后面,险些被沈瑾豪的胳膊肘戳到,下一刻,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拢住,将她带的远了些。
陆念眉不用瞧,只闻着这个味道,便知道是褚洛然,当下也不敢吭声,跟随着褚洛然,往后退了好远。
薛荣之手里没拿兵器,但他到底在战场上混过几年,平定将军的封号也不是白来的,徒手与沈瑾豪就打了起来,邵氏嘴唇微抿,似是想劝,却有没工夫张口。
陆念眉看着红缨枪一下下的甩着,戳着,生怕哪一枪刺中了薛荣之,担忧的拽着褚洛然的衣襟问道:“褚世子,你能不能让他们两个别打了?”
陆念眉有自知之明,她便是喊的再大声,怕是这两个人也听不进去。
“嗯?”褚洛然轻声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能不能请褚世子让他们两个分开?现在身份不明,若真的是家里人,那……”陆念眉说完,才反应过来,褚洛然应该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这般问询……
陆念眉抬头,正正落入褚洛然乌沉沉的眸子里,瞬间明白了褚洛然说的是何意。
“洛然世子,请你帮忙。”陆念眉一字一句的说道,心里却有些不满,事情急成这个样子,褚洛然居然还在意这些称呼,真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褚洛然唇畔噙了一丝笑意,缓慢的向前踱了几步,陆念眉甚至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就好像沈瑾豪手里的红缨枪是递到他手心里的,另一手,褚洛然捏住了薛荣之的手腕,迫使两人不得不停下来。
“急什么,等弄清楚了,还怕没有功夫打架不成?”褚洛然语气淡淡的,却是笃定至极,说这话的时候,褚洛然的目光在邵氏身上微微停顿。
邵氏这个时候,才走了过来,拉着沈瑾豪,往后退了些,声音温温柔柔的,为沈瑾豪整理衣襟:“不许再胡闹了,这里是京城。”
“这里是京城,就不是我家了?难道我爹爹不是镇国公?这宅子不是镇国公府?明明就是我的宅子,我怎么就要住到迎客院里?”沈瑾豪的气性大的很,句句相逼。
陆念眉站出身来,对沈瑾豪冷冷的扫视了一眼,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可上了沈家族谱?”
“什么家谱不家谱的?镇国公是我爹,难道这个还能冒认的?”沈瑾豪嗤之以鼻。
薛荣之“呸”了一声说道:“你连沈家族谱都没上,在这儿装的哪门子的大爷?迎客院你不愿意住,小爷我还不想让你住呢?赶紧给小爷滚的远远的,哪儿来的哪儿去,当这里是什么地界,什么人都来乱攀亲!”
一直默然的邵氏终于说话,先是给几人行了个福身礼,规规矩矩的说道:“回几位公子的话,妾身乃是镇国公的妾室,一直在边关服侍镇国公,这次镇国公带了妾身回府,便是要将二公子记入族谱的。”
陆念眉神色微凝,目光落在沈瑾豪身上,不动声色的问道:“只不知贵公子年方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