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眉与褚洛然在五谷园里,将正房收拾妥帖,陆念眉有些歉意的看向褚洛然道:“原本是应该留洛然世子在府中用午膳的,只是府里现在的情形,怕是不行了。”
褚洛然看着陆念眉垂首盈盈而立的样子,说不出的欢喜,竟是有些难舍难分了起来,沉吟片刻说道:“我还有些话,要与瑾瑜交代,不如你将膳食安排在外院,我与瑾瑜,荣之一道用膳,既然都不是外人,你也一起来了便是,府中这个样子,怕是你也不能去雅旭园用膳了。”
陆念眉听得褚洛然说的有理,又觉得已经到了午膳时辰,将人撵出府去,实在不妥当,倒不如如同褚洛然所言,一行几人在外院用了为好。
陆念眉吩咐顾妈妈道:“与颜娘子说一声,备好了午膳,送去薛大哥房里,妈妈去请了表哥一道,我与世子这就过去。”
顾妈妈一一应下,刚要转身离开,又听得陆念眉吩咐道:“还有迎客院那边,也备了一份膳食过去吧,另外郡王府跟着来铺床的人,一并在大厨房摆上一桌,一道用了便好。”
“好的,二小姐放心,老奴必定办得妥当。”顾妈妈应了一声,领了两个小丫鬟去了。
褚洛然见陆念眉安排得当,连厨房管事的名字也叫得出,不由得温然说道:“听人说,这阵子你一直打理镇国公府中馈,不想竟是真的。”
陆念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姨母要锻炼我,才让我掌家,我起先还闹了不少的笑话,便是前两日,还被姨母说教,如今倒也能管的顺手了,最重要的是,姨母手下的人,各个都是能干的,几乎是以一当十的用,我只要吩咐一句,事情就办妥当了,比我自己想的还要周到一些。”
褚洛然听陆念眉徐徐说着,与她离着极近,有清浅的茉莉花茶香气,在陆念眉周身围绕,让褚洛然很是贪恋。
“那你可知道,你姨母为何要训练你掌家的能力?”褚洛然是知道大白氏用意的,国公府,郡王府,不比寻常人家,陆念眉若是嫁给她,便是世子妃,要掌家理事,陆念眉在陆府的时候,是什么也不管的,即便是管,陆家也不过相当于郡王府的一个小院子罢了,当真是比不得。
陆念眉面色微红,却是落落大方的答道:“姨母该是为着我将来出嫁做准备,我没有了父亲,母亲,在夫家少不得被难为,还有句话是,丧妇长女不娶,是因为丧妇长女没有人教导,无法打理家事的缘故,姨母这般教导于我,不过是怕我被夫家嫌弃罢了。”
褚洛然听得陆念眉说话,竟是有些自卑之态,不由得凝眉:“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褚洛然想要告诉陆念眉,要娶她的,是京城唯一的郡王府世子,她要做的,是京城唯一的一位世子妃,所以她不必自怨自艾,只这话就在嘴边,却不敢突兀说出,生怕吓到了她,愈发让她纠结。
岂料,陆念眉却是眉眼弯弯的仰起头来说道:“我的婚事,既然是姨母做主,那姨母必定不会让我受了委屈,想来也该是世家子弟,嫡长之尊,有规有礼的人家,婚后也必定能够举案齐眉,相扶到老。”
褚洛然看着陆念眉眼底里的期盼,唇畔噙了笑意,还以为她会因为父母俱亡,少了底气傲气,却不想她比他想象的坚强许多。
陆念眉含笑看着褚洛然,好像三月枝头的杏花,翩然姿态:“我知道世子是何意,世子放心,我与母亲不同,并不会因为父母俱亡,便觉得低人一等。”
褚洛然露出赞许的笑意来,才要问她,她对婚事有没有期盼,期盼的又是哪户人家,这其中,有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只是这话还没有问出来,就被人打断了。
沈瑾瑜在两人身后喊道:“眉妹妹,眉妹妹,你听说了吗?”
陆念眉转过头去,就见沈瑾瑜满脸焦急的大步走来。
陆念眉知道沈瑾瑜说的是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人我送去了迎客院,要如何处置,还看姨母的吧。”
沈瑾瑜颇为无奈,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埋怨:“父亲实在是胡闹,这样的事情,怎么能……”
沈瑾瑜也说不出旁的来,他可没想到,会突然间冒出一个姨娘,一个弟弟来。
“去荣之兄的房里再说吧。”褚洛然张口说道,这里是路上,不拘说些什么,被府里人听去,都是不好。
沈瑾瑜苦笑着摆了摆手,与褚洛然说道:“不瞒洛然兄,府中上下已经皆知,我还是从下人口中得知的,雅旭园里,听说已经砸了不少东西了。”
褚洛然淡然一笑:“那你又何必焦急?”
沈瑾瑜看向褚洛然,愣了一愣,觉得这话有些无趣,府中突然多了一个姨娘,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庶弟,他怎么会不焦急?
可是,沈瑾瑜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何意,唇角微弯:“原来如此,多谢洛然兄提点。”
陆念眉被这两人弄得云里雾里,两人却没有给她解惑之意,她仔细一想,也是明白,皇上见不得郡王府与镇国公府联姻,怕是各种不痛快,现下镇国公府突然出了这样的笑话,还是在沈瑾瑜与褚芷浅大婚之前,多少也能减少一些皇上的怒意了。
这邵娘与沈瑾豪既是已经入了府,那么总要有些利用价值,至于旁的,等着沈瑾瑜大婚之后,再说不迟。
陆念眉大概是这般想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倒也觉得大白氏趁着这个当口闹上一闹,把脾气散出来,总比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好,起码不会因着肝气郁结,生了病痛。
几人一道进了薛荣之的院子,薛荣之一见到沈瑾瑜,便哈哈大笑着说道:“瑾瑜,你多了一个弟弟,我刚跟那个臭小子交手了,别说功夫还真不差,哈哈。”
沈瑾瑜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你就别说这个了,我明日就要大婚,却在这当口多了个弟弟……”
薛荣之愈发笑的欢,褚洛然却是泼冷水道:“镇国公夫人若是心里不痛快,想来你也不好过。”
薛荣之想了想,还真是这般,但终归是比沈瑾瑜要高兴的多了。
菜肴很丰盛,颜娘子的手艺,不比姜娘子的差。
颜娘子是新任的大厨房管事娘子,也是安嬷嬷一早有意提拔的人,姜娘子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儿女也是孝顺的,在外开了个铺子,大白氏也入了些银钱,有意让姜娘子出去打理着,这才让姜娘子跟陆念眉闹了那一出。
陆念眉起先自己忌了肉食,只当为父母守孝,可过了三七之后,大白氏便不许了,只说陆念眉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断不能只吃素食,因而陆念眉的膳桌上,也只有万福肉底下的几片菜叶子是青菜,旁的再想找,却是难了。
大白氏是个不拘小节的,有没有孝心,也不是看这些,真正有孝心的,依着规矩,怕也要饿成皮包骨了。
陆念眉听从大白氏的,也开始吃些肉食,大白氏总算不那般逼着她,膳食供给也正常了些。
只是褚洛然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只见陆念眉这阵子清减了许多,毫不顾忌的给陆念眉用公筷夹了许多的肉食,什么也不说,只浅笑的盯着她,逼得她不得不吃下才行。
陆念眉吃的肚子滚圆,也没吃完褚洛然夹的菜肴,褚洛然见她吃了许多,倒也不强逼,薛荣之却是喝了不少的酒,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了去。
褚洛然皱眉看着薛荣之道:“他这样的,怕也不能指望着大婚那日了,自己不耍了酒疯,已经是难得的了,让人看着他些,别真的闹出什么笑话来。”
沈瑾瑜点了点头,便与褚洛然问起褚芷浅来,这阵子,沈瑾瑜是当真没见过褚芷浅一面,先前两个府里都不忌讳着规矩,到了最后一个来月,却是怎么也不好再见了。
褚洛然很认真的答复了沈瑾瑜,沈瑾瑜一一记在心里之后,方才低声与褚洛然说道:“圣上亲指了兵部侍郎赵大人的夫人做媒人,不知郡王府那边请的是谁?”
褚洛然沉声答道:“请的是新任吏部尚书孙大人的夫人,正得皇上隆宠之人。”
沈瑾瑜微微皱了皱眉:“吏部吗?”
先前与郡王府闹得不可开交的,便是吏部尚书郑大人,因为与郡王府这一闹,郑大人也丢了官,这个孙大人,便是新上任的,也是皇上一早就相中的人物。
褚洛然点了点头,又提点沈瑾瑜道:“如果不出意外,兵部侍郎赵大人明年就能升迁。”
沈瑾瑜暗暗颔首:“懂了,还请洛然兄将这些事情与芷浅也说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陆念眉听着褚洛然与沈瑾瑜这一问一答,微微一怔,原来这些世家大族里,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她只会了掌理中馈,却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