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双斜倚着身后的海棠纹大迎枕,对崔氏连个笑脸都懒得摆:“不知夫人今个儿来,所为何事?我们将军这会儿不在府里,您与我说,怕也不大管用,您是知道的,将军府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管用。”
赵无双不知道崔氏是来做什么,只一句话把崔氏堵了个严实,不拘崔氏要说什么,她一句做不得主,就全都推了。
崔氏也与赵无双打过几次交道了,赵无双是个什么性子脾气,崔氏摸的透透的,可纵是这样,赵无双的态度,还是让崔氏气得不轻,但凡懂些道理的大家闺秀,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拘如何,她总归是赵无双的婆母,赵无双不起身迎她不说,连个安也不带请的,崔氏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好容易才压制下怒火去,不冷不热的说道:“今个儿来,的确是有些事情,倒也不必寻了荣之,与你说就是了。”
赵无双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说道:“夫人莫不是听不懂人话?我方才就说了,与我说做不得数,夫人有什么话,只管跟将军说去。”
崔氏气得不轻,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怒意:“我要说你肚子的事儿,也要去寻荣之说道?我要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小日子,如今还有多少时候,也要去问荣之?”
赵无双没想到崔氏是来问这个的,想也知道,崔氏问这个,是为着什么,不过是为着诞育子嗣那些事情,崔氏这般,还不是为着拐弯抹角的说她,把陆念月打的小产的事儿吗?
赵无双也来了火气,冷哼一声道:“将军府是皇上赏赐的,阖府上下吃用的,都是皇上赏赐的以及我们将军的月俸,我倒是不明白了,夫人凭着什么问我这样的话?就因为您是辅国公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您是辅国公府的继室夫人,我的正经婆婆姓沈,可不姓崔!”
赵无双只差直接与崔氏说,你问不着,若不是身边两位妈妈死命的掐了她一把,赵无双真敢说了这样的话。
崔氏本就强压着火气,这会儿也压不住,人还未坐下,便道:“我虽不是你正经婆婆,却也是辅国公夫人,荣之他也得喊我一声母亲,你……”
崔氏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用力的攥紧了帕子,咬着牙坐下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你才从荣之那里受了气,心里不舒坦,我明白,我也不与你争辩。”
赵无双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继续吃梅子。
崔氏淡淡扫了一眼那碟梅子,平了平怒火说道:“皇上如此抬举荣之,自然不是为着让荣之在京城里享福的,如今你这肚子是大事,上次月姨娘的事情,打了也就打了,将军府要的是嫡子,庶出的以后自然少不了。”
赵无双微微挑眉,没想到崔氏竟然不是为着陆念月的事情来责骂她的,有些意外,但崔氏一向刻薄,谁知道她说这样的软话是为着什么,因而赵无双没有立刻接话,只沉着脸,不理会崔氏。
崔氏见赵无双依旧无话,面色微沉,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要带走孙姨娘与月姨娘的。”
赵无双手势微顿,斜眼看向崔氏:“夫人这话我听不明白,孙姨娘与月姨娘是我们将军的姨娘,您带走,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辅国公府如今穷的这般厉害,连使唤丫头也买不起了,要我们府里的姨娘过去伺候吧?”
崔氏早已经习惯了赵无双话语带刺,咬着牙说道:“我是为着你好,我将她们两人带走,你早些怀上嫡子,我们也省心!荣之虽不是我的儿子,但将军府与辅国公府也是一荣俱荣,难道我就想要眼睁睁的瞧着你们过得不好不成?真正瞧不得你们好的,是镇国公府,那边巴不得你们时不时的闹上一闹,闹得荣之永远出不得京城才好呢!”
皇上对薛荣之的安排,赵无双也从自己父亲那里,略有耳闻,听崔氏这般说,只没好气的说道:“夫人不用使这样的离间计,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还是分的清的,我又不是傻子。”
崔氏暗骂赵无双蠢,面上却是不显:“罢了,我也不与你说这个,我带走孙姨娘,月姨娘,这府里上下就只你一个,你好好把握机会,早些怀上孩子,才是正经。”
崔氏说着起身,就要走,两位妈妈在旁听着,崔氏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且崔氏这样做,对自家小姐,也的确是得益的,因而推搡着,让赵无双起身送崔氏出门去。
赵无双懒怠动弹,两位妈妈却非要推着她起身,如此起身猛了,赵无双只觉得一阵子天旋地转,胃里翻滚的难受,几欲作呕。
崔氏眼眸一转,诧异的看了两眼,问道:“这……你们夫人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两位妈妈只顾着去那痰盂,再听崔氏这般问,才明白是何意,一时怔怔,两人都是才到赵无双身边伺候的,哪里知晓?但自家夫人满打满算嫁过来不过一个来月,要这么就怀上了,那也着实是太快了些。
两个妈妈不说话,郑妈妈这厢才进来,见赵无双这样,瞬间大喜道:“夫人的小日子已经过了三日了,这……这是怀上了!”
崔氏面上也有些欣喜之色,但很快说道:“去,赶快请个大夫来。”
崔氏身边的丫鬟立刻跑了出去,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拉扯着一个大夫进来,此时赵无双已经不吐了,只觉得哪儿也不舒服,胃里依旧翻滚的厉害,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赵无双的小日子一向不是很准,她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怀上,她与薛荣之也就刚大婚那阵子好一些,后来因为这些个姨娘们,没少生气,同房的日子愈发的少了,这么算起来,倒好像是距离上次同房刚巧一个月了……
赵无双有些期盼的看着大夫,若是能怀上,是最好不过的,薛荣之虽然现在回了府,但到底因为陆念月小产的事情,怨着她,不肯理会她,这几日都是在孙姨娘那里歇着的,以往她还能闹一闹,如今却也不敢去触薛荣之的霉头。
那大夫捋着胡须诊脉半晌,良久方道:“夫人这日子尚浅,老夫不敢确诊,但夫人小日子过了,有孕吐,这脉象也有滚珠之象,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待老夫开一个方子,夫人且先用上一旬,一旬过后,老夫再来诊脉,那个时候,便能确诊了,夫人这阵子切忌大怒大喜,身子为重啊。”
郑妈妈在旁细细听着,一个字也不敢错过,她心里是存着疑惑的,总觉得日子还浅,即便怀了,也诊不出来,且这么巧,今个儿崔氏还来了……
偏这个大夫没有说了个准数,这让郑妈妈心里跟揣了个小猫儿似的,痒痒的难受!
崔氏听后,说道:“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的好,万一真的怀上了,伤了孩子怎么办?”
“夫人容禀,这汤药并不伤人,不过是疏肝和胃的方子,若是有孕也无碍,若是无孕,也能治病。”大夫才说完,赵无双又呕吐起来,真真难受至极,如此这般,郑妈妈也要求那大夫留个药方下来,只郑妈妈留了心眼,只说要方子,却要自己去拿药,准备再去药房问问人。
崔氏没再多问,看着赵无双的模样说道:“你这个模样,多半是怀上了,这孙姨娘与月姨娘,我还是领回辅国公府一阵子,怎么也要你先过了三个月再说,免得月姨娘起了坏心思,没得伤了薛家子嗣。”
赵无双本就不喜孙姨娘与月姨娘,崔氏带走了正好,因此并无异议。
待崔氏走后,郑妈妈亲自拿了药方往药房去,细细问了一番,确定是疏肝和胃的方子,确定不会伤及胎儿,这才拿了药,只郑妈妈没注意到的是,那药房小厮拿药的时候,往药包里多添了一味,混在其中,不被人所察……
如此一旬过后,郑妈妈另外请了一个大夫上门,确诊赵无双有孕……
辅国公府,小丫鬟在崔氏耳边低语,崔氏唇角微弯道:“赵家陪嫁过去的婆子们,也不过如此,赵无双的好日子,也不过就这几日了,且让她张狂去。”
“还是夫人神机妙算,把一切都掐的真真的,将军夫人怕是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错在了哪儿。”小丫鬟讥笑着道。
崔氏挑眉:“她错在一开始就走错了路,若是她能在我身边伏低做小,说不得我还给她一条生路,偏她非要作死,我自然要成全了她!”
崔氏说完,冲着那小丫头眨了眨眼,问道:“孙姨娘与月姨娘那,如何了?”
小丫头低头禀道:“二公子在那边转悠了几日,孙姨娘只闭门不出,倒是那月姨娘,似乎生了几分心思,依奴婢看,用不得几日,月姨娘就会上钩了。”
崔氏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冷声说道:“这都一旬了,还没成功,日子隔得太久,怕将军府就不认了,月姨娘的身子不成,但也说不好,在月姨娘与孙姨娘的茶水里添些料,让她们熬不住,自己爬到二公子的床榻上去!”
小丫鬟低声应诺,退了出去。
崔氏唇角上扬,端起一盏茶来,笑着自言自语道:“赵无双肚子里揣着个假的,这两个姨娘的肚子里怀着我儿的种,等薛荣之死在外头,这将军府还不是我的?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