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豪气急败坏的走了出去,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周莹莹那般模样,不断在他眼前浮现,愈发憋闷的不行。
沈瑾豪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一味的往前走,气冲冲的,似是要走到天的尽头,才能把这怒气发散了去。
“二爷,您要去哪儿?”马房里的人,只瞧见沈瑾豪牵着马就要走,还很气愤的模样,急忙拉住缰绳,追问了一句。
沈瑾豪气冲冲道:“出去走走。”
沈瑾豪这么大的怒火,马房的人哪儿敢让他这样上街,连忙过来两人哄着道:“二爷,这匹马该喂草料了,这会儿怕是不能骑出去,不然二爷等等?”
沈瑾豪见马房的人,也来哄他,当即大怒:“这马儿的嘴上还有草料,你们倒来说它是饿着的,当我是傻子,好哄是不是!”
一个两个都觉得他蠢,他没出息,是不是!
马房的人惹不起,连连告罪,沈瑾豪愈发要夺了马,直接出府去。
“沈二爷。”米冬儿要离府,马车缰绳才套好,便撞见这一幕,原本米冬儿是不想管的,毕竟那样的阴私事情听到,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沈瑾豪这个样子出门,怕是容易出事,米冬儿忍不住,喊了沈瑾豪一声。
沈瑾豪这才瞧见米冬儿,神情尴尬:“米大小姐这就要走吗?”
米冬儿点了点头:“正预备走呢,正好遇到沈二爷,不知道沈二爷是不是方便,能领了我去郭大娘的义子处?我想要瞧瞧,郭大娘的义子与儿媳妇,免得我这银钱给出去,一去不回,她们只是说的好听,却是诓骗郭大娘的月例银子。”
这句话,若是放在从前,沈瑾豪一定一口否决,可经历了周莹莹的事儿,沈瑾豪还真是谁也信不过了,毕竟是那么多的银子,说不定财帛动人心呢。
“也好,我带米大小姐过去。”沈瑾豪将怒气掩去,瞪了马房的人一眼,将自己的马儿牵过来,头前带路。
马房的人不放心的很,原地打着转,恨不能立刻报了大白氏去,米冬儿马车从几人面前缓缓行过,米冬儿撩开车帘说道:“与你们府里的表小姐说,放心,我跟着沈二爷,不会让他有事。”
马房的人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点头哈腰的告了谢,亲自护送着米冬儿的马车出门去。
沈瑾豪起先马儿行的快,米冬儿吩咐赶车的喊了沈瑾豪一通,让沈瑾豪不得不慢了下来,骑着马,在米冬儿的马车侧边溜达着。
京城并没有多大,离着也近,沈瑾豪翻身下马道:“我这兄弟姓林,叫林进,新娘子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们都喊林大嫂子。”
米冬儿下了马车,缓缓点头道:“也不用喊人,咱们就直接进去瞧瞧。”
沈瑾豪想到周莹莹,若不是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话,怕也不能知道周莹莹真心,这些人当着人面一套,背着人面又是一套,说不得也只有偷听,才能知晓这人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
沈瑾豪将马栓在一旁的树上,米冬儿也示意丫鬟们不必跟着,缓步与沈瑾豪走进去,木门敞开着,院子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北面两间房,沈瑾豪与米冬儿互相对视了一眼,自然的放轻了脚步。
米冬儿在沈瑾豪身后,暗暗吐了口气,自己为着陆念眉,也真真是豁出去了,如今竟陪着沈瑾豪在这里偷听,回头说给陆念眉听,定是要让陆念眉笑出声儿来的。
沈瑾豪因为周莹莹的事儿,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米冬儿荷包里的银钱,少说也有七八十两,这样的银子搁在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搁在这样的人家,那是天降横财了,说不得这两人真是为着这点儿银钱,才说了那样好听的话的。
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老些的声音:“娇娇儿啊,你那个便宜婆婆当真去米府当管事娘子了?”
“这哪里能做假?婆婆她已经去了快一个月了。”年轻些的这个,该就是新娘子林大嫂子了。
“那……你做得也不错,我听说,在大户人家做管事,能顶外头的小官了呢,说不得你这个便宜婆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就能顶你与林进两个的,你得多哄哄她,她住惯了官宦人家的大宅子,肯定不会回来的,她没儿没女的,那些个银子,可不是都要给了你们两个?”老妇人说道。
沈瑾豪与米冬儿听得皱了眉,林大嫂子道:“娘,你也别说的这样难听,婆婆她便是去做管事了,也已经这样的年纪了,又能做上多少年?做个十几年就算不错的了,大户人家是不会给养老的,最终婆婆还是要回来。”
“你这婆婆回来的时候,便是做不动活计的时候,所以你现在拿她一些银子,也是理所应当,娇娇儿,你听娘说,娘当初选了林进,就是看他上进,人实诚,赚的钱也不少,但你这个便宜婆婆,你多少要想想,无亲无故的,她要是这几年半点也不贴补你们,你也别傻乎乎的去伺候,你又不该她的,林进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妇人没完没了的说道。
林大嫂子不耐烦的打断道:“哎呀,娘,林进当初快死的时候,是郭大娘救了他的命,只冲着这情份,我就不能不管她,总归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念着,娘这样的话,别让林进听见,着实寒人心,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
老妇人没好气道:“我还不是为着你好?你知道这人老了,要花多少?吃的用的,药材钱,哪个不是银子?你如今还没孩子呢,将来有三五个孩子在你跟前要零嘴,你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吗?哪里有余钱去管别的人,她若是给你们养老的银钱还好,若是不给,你凭什么养着她。”
沈瑾豪攥着拳头,扭身出了院子,米冬儿轻叹了口气,也随着沈瑾豪出了来。
沈瑾豪自顾自的去解缰绳,从怀里掏出米冬儿先前给的荷包来,闷声说道:“这个你拿回去吧,这些银钱,够郭大娘自己置办一个小院子里过活了,没必要给了这些狼心狗肺的。”
米冬儿伸手接过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去找林进,他当初说过,他自己病得要死的时候,郭大娘看他可怜,给他买药送饭的,如今他好好的,倒来嫌弃郭大娘老了以后了,我去问问他!”沈瑾豪牵着马,就要走。
米冬儿拦了道:“你急什么!”
米冬儿不好在林进家门口说话,见不远处有个两层的茶寮,便走在前面道:“走了这一路,我有些渴了,沈二爷同我一道喝杯茶再走吧。”
米冬儿走在前面,连个说“不”的机会,都不给他,沈瑾豪无奈,只好牵着马,跟在米冬儿后头,往茶寮去。
米冬儿这厢已经要了个雅间,直接奔着二层去了。
“其实我觉得林大嫂子与她娘说的话,也没什么错。”米冬儿请沈瑾豪在对面落座,亲自给他倒了碗茶。
沈瑾豪不服气的说道:“怎么没错?虽说郭大娘与林进兄弟不是亲生,但郭大娘的救命之情,总是真的,没有郭大娘,林进兄弟都不会活着,难道林进兄弟,给郭大娘养老不应该?”
米冬儿看着生闷气的沈瑾豪,笑了笑道:“你这就以偏概全了,郭大娘救了林进没错,却没有救林大嫂子,既然是林进的救命之恩,怎么不是林进来还,倒要林大嫂子来还,你这句话说的,不够公道。”
“夫妻本是一体。”沈瑾豪想不通。
米冬儿笑着说道:“我也知夫妻是一体,那我来问你,要是让你那林进兄弟,给方才那老妇人养老,衣不解带的照顾,你觉得可行?”
沈瑾豪没有立刻作答,沉默了片刻说道:“那老妇人齐心不正,若是这些年,不给林进兄弟添麻烦的话,自然要给她养老,毕竟是岳母,生养了林大嫂子,但若是这老妇人只一味的想着如何从林兄弟这里占便宜,那也仅仅是养老,衣不解带,怕是不成。”
米冬儿摊手笑道:“你瞧,你这里的养老,是不是也有条件?那这个老妇人与自己女儿说的话,又有什么过错?”
沈瑾豪被米冬儿一句话噎住,端起茶碗来,一口闷了,咬牙道:“这不对,她们是想要占郭大娘的便宜。”
米冬儿含笑为沈瑾豪续上茶汤,大大方方的夸赞道:“你不是愚孝,已经是难得,你要是方才说,不拘这老妇人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们夫妻都该衣不解带的照料,那我也没什么话与你说的了,但你还知道有条件,说明你自己心里也有杆秤。
我说这老妇人说的有理,在于,这老妇人对郭大娘不熟悉,包括林大嫂子,与郭大娘也是不熟悉的,但林大嫂子却记着郭大娘对林进的救命之恩,这就难得。”
沈瑾豪不赞同,正要说话,却听米冬儿继续说道:“你也别急,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