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洛然很快从净室中出来,陆念眉已经换了一件杏黄对襟如意纹褙子,脖颈上带了一个赤金花鸟璎珞圈,笑盈盈的瞧着他:“用早膳吧,沁雪做了许多。”
陆念眉说着,引着褚洛然往花厅去,那双柔夷落在他的臂弯上,柔若无骨,带着护手的香脂味道,有些甜。
两人到了花厅,见如意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琼妈妈在旁感叹:“哎呦,沁雪姑娘做事麻利的很,天不亮便起身,一个人在小厨房里忙进忙出的,半点没让人插手,这才一个时辰,就摆出这许多来。”
琼妈妈看着沁雪满意极了,忍不住与陆念眉说道:“少夫人,世子,老奴能不能厚颜为我家那小子求个姻缘?”
沁雪脸一下就红了,跺着莲足道:“琼妈妈,不是说好了,这事儿不急的吗?”
琼妈妈笑呵呵的说道:“不能不急,若是老婆子开口晚了,让人给夺了去可怎么是好?这阵子来瑞祥阁门口转悠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沁雪是早被琼妈妈问过的,琼妈妈知道陆念眉跟前的人,都不是盲婚哑嫁,陆念眉要问过丫头们自己个儿,才肯放人,因而昨个儿事情落定,知道褚洛然要回来了,琼妈妈半点没耽搁,把自家小子喊了来,只说让他来帮忙搬东西,傻小子就过来了,看见沁雪,连道都走不动了。
沁雪倒是没在意,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半点没注意到琼妈妈的儿子,琼妈妈最后厚着脸皮到小厨房找沁雪说开了,沁雪隔着窗子,见琼妈妈的小子在顾妈妈的指使下,搬着箱笼,他力气大,一个人能当两个人使唤,又听琼妈妈说他憨厚老实,心里就乐意了大半,琼妈妈毕竟是瞧着褚洛然长大的,自家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沁雪知道,她们几个都是要嫁人的,她一门心思跟着陆念眉,所以要求也不高,只需同晨蓉一样,仍旧还在陆念眉身边伺候就成了,因而点头倒也快,只说陆念眉这个主子答应了就成。
琼妈妈也是办事麻利的,见这会儿氛围好,直接就与陆念眉张了口。
沁雪扭头跑了出去,陆念眉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喜事。
褚洛然对琼妈妈的儿子很熟悉,因而点头说道:“李俊一直在外院书房伺候,我那边也是离不得他,若是能与沁雪在一处,倒也是极好的,宅子也不必建在府外,后罩房那边有处院子,离着外院书房与瑞祥阁都进,倒是可以安排。”
陆念眉听褚洛然称赞琼妈妈儿子人品,便更信得过了,因而笑着说道:“那不如将晨露,沁雪的一道办了,既热闹,又喜庆。”
褚洛然沉默片刻,见陆念眉高兴,不忍扫她的兴致,因而说道:“这倒也容易,只是再过阵子,天气就要热了,总归什么都是现成的,不如就这几日吧。”
陆念眉缓了缓,才明白褚洛然的意思,等到夏季天气热了,根本不会再有时间为几人成婚,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情一定会成,若是不成,陆念眉与褚洛然要死,她身边的这些人,也不一定有好下场。
陆念眉想通这个,柔声说道:“琼妈妈一会儿拿本万年历来,我瞧瞧这几日,那天的日子宜婚嫁。”
做奴婢的,不像做主子的,没那么多讲究,许多时候,都是主家这般一赐婚,当日就完婚的,因而琼妈妈等人都没多想,只有晨露多看了陆念眉与褚洛然一眼。
她跟着陆念眉时间久了,多少也猜到一些,因而也笑着附和,左不过她已经认定了是初一,早或是晚,都没什么关系。
荣安郡王府因为晨露,沁雪的婚事,再次张灯结彩,虽不及陆念眉与褚洛然的,但也处处喜气洋洋。
褚洛然没有去衙门里,而是一直在府中陪伴陆念眉,既然皇上不愿他太打眼,那他索性就在府里享乐。
因而在外人看来,经此一事的褚洛然变了样子,只一心在府里与新妇如胶似漆,外头的事儿,半点不理,但只有陆念眉知晓,每逢入夜,褚洛然便往密室去,那里有许多人,许多事,等待着褚洛然下命令,做决断。
褚洛然与陆念眉并没有行夫妻之礼,密室就在瑞祥阁后面,那么多人将褚洛然视为未来之主,所以有的甚至还没有天黑就在里面等候了,密室的入口在何处,陆念眉不知,只是看着一向注重养生的褚洛然,夜以继日,只有在每日午时补一会眠,因此,陆念眉将午膳的时辰提前了半个时辰,以保证褚洛然在午时的这一个时辰里,是能安眠的。
“你这样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只是默默为我安排好一切,我会替你委屈。”这一日,褚洛然与陆念眉躺在架子床上说道。
陆念眉浅浅一笑,将手放进褚洛然掌心,头倚在褚洛然的肩上,轻笑着说道:“有夫君替我委屈,我自然就不用觉得委屈了,况且我从来不觉得这样是委屈,反而觉得很幸福,能安排好夫君的一切,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即便入夜后,架子床上空空荡荡的,可陆念眉知道,褚洛然仍旧在这阁子里,她便觉得心安,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心安过了,好似与褚洛然大婚后,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东西,渐渐消散了……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里也很是太平了一阵子,若水从一个小小的舞女,一步步拾级而上,正七品常在,正六品贵人,正五品嫔,从三品婕妤。
到底出身低微,皇上没有再给若水晋位,正三品贵嫔以上便是主位,皇上不会用若水来后宫嫔妃的脸,进而影响前朝。
而若水在地位稳固后,终于吹起了枕边风,从与薛蓉蓉的争吵开始说起,渐渐说到了辅国公身上,说到了无言居士身上……
“爱卿说是要用辅国公炼丹,为何现在还没有将辅国公塞进炼丹炉里呢?”皇上站在一个大大的鱼池旁,看着里面的锦鲤为着一点点的鱼食,簇成一团,一个个张开的大嘴,像是在恳求着他。
无言居士淡淡的扫了眼皇上身后的小公公,小公公手臂微垂,指了指正西方向,无言居士会意,那是翊坤宫,水婕妤的新寝宫。
“回皇上的话,用辅国公炼丹,并不是要将辅国公放进炼丹炉里,那是害人性命的事儿,贫道如何能做?贫道要的是辅国公的元神,如今贫道已经用辅国公一半的元神了,皇上难道没觉得,最近如虎添翼?”无言居士笑着说道。
皇上最近于房事上,的确龙虎精神,否则也不至于这样和颜悦色的与无言居士说话,只冷哼着说道:“朕的耐心有限,辅国公一心谋逆,至今没有要了他的性命,皆是因为爱卿的几句话,若是……爱卿生出二心来,朕是不介意将你塞进炼丹炉里的,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炼丹。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辅国公斩立决!”
无言居士打了个寒颤,笑着说道:“皇上多虑了,皇上是天下之主,贫道如何会生出二心?贫道会努力在一个月之内,用完辅国公的元神的。”
“上次荣安郡王府的事情,朕一直记着。”皇上不耐烦的直接将装有鱼食的白瓷莲花碗扔进鱼池:“你说是为了朕,才利用辅国公的人,朕信了,但若再有下次……”
“绝不会再有下次,皇上请放心,贫道一切以皇上为先,不过……”无言居士卖了个关子:“有件事,贫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最不耐烦听这句话,冷哼一声,还未说话,无言居士便道:“据贫道所知,陆念眉根本就没有身孕。”
“你,说什么?”皇帝的目光似是能喷出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皇上,陆念眉在大婚当日,应该还是完璧之身,只是为了断绝皇上的念想,才会说出怀有身孕的话来。”无言居士知道水婕妤是承乾宫贵妃的人,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日,因而早就备好了说辞,只等着这会儿反戈一击。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无言居士说道:“褚洛然入宫的第二日,吴家人曾到荣安郡王府,吴家少奶奶有孕,郡王府请了大夫给吴家少奶奶看诊,那大夫虽没有给陆念眉诊脉,但望诊就知陆念眉根本没有与褚洛然圆房。”
皇上眯了眼睛,眼底带了杀意:“为什么不早说!”
无言居士“噗通”跪地道:“贫道也是才知晓的,若不是贫道正好去那大夫的药堂,怕是至今不知,就任由皇上被褚洛然与陆念眉两人欺瞒了去。”
皇上猛地将一旁几案掀翻在地,怒火腾腾翻涌:“好一个褚洛然,好一个陆乡君!竟敢欺瞒朕!”
“但陆乡君已经嫁褚世子一月有余,怕是早已经……也是贫道疏忽,若是当时便为陆乡君诊脉,也不至如此。”无言居士火上浇油道。
“很好!很好!”皇上攥紧了拳头:“即便她不是完璧又如何?朕若是想要,她还想逃出朕的手掌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