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单独住着一个小院子，才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比先前姜云频繁喝药的时候要淡上不少。
除了药香，院子里还有白日里一直不停歇的叽喳声。
是蒋婆婆带过来的姜云家的那只母鸡，和孵出来的那窝小鸡。
原本这母鸡和小鸡是在厨房那边呆着的，可那天司寒不知道怎么听到了，便让程峤把这窝小鸡和母鸡一起挪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表示，能有这么一堆毛茸茸的小家伙成天在耳边叽叽喳喳，才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在姜云看来，三年的幽禁生活，便是司寒这般心理强大的人，也难免留下了阴影。
他需要光，需要声音，才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继续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废弃矿洞里。
姜云没有放轻脚步，速度如常的上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进来之后才推开门。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司寒坐在轮椅上，轮椅停在窗前，日光落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肌肤几乎透明。
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黑色中间夹杂着灰白，他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动静才侧过头来，“姜云，怎么是你送饭过来？”
姜云上前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饭食一样一样取了出来，“我受的伤也快好了，再不做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废人一般。”
一碗小米粥，两个花卷，一碟拌荠菜，饭食很简单，分量也不多。
倒不是蒋婆婆不愿意多送，只是司寒三年没有正常进食，胃早被熬坏了，每餐不能多吃，太硬的，味道重的都不能吃，程峤让人买了一堆上好的黄小米回来，蒋婆婆每日便用这黄小米熬粥，一日多次的给司寒送过来。
原本姜云要过来帮司寒推轮椅，被司寒摆手拒绝了，他笑了下，“坐轮椅不过是为了省力罢了。”
随后就见他自己挪动轮椅到了桌前，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夹起花卷咬上一口，再挟一筷子小菜，吃的极为认真，仿佛眼前这些是什么天上人间难得的美味一般。
“听程峤说，姜姑娘做饭也很好？”
姜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大概他前几年随便糊弄自己习惯了，所以才觉得我做的好？”
“在我自己看来，我比起蒋婆婆差远了。”
司寒悠然一笑，“你和蒋婆子差的……大抵只是时间。”
姜云也跟着一笑，“正是时间赋予了每个人不同的经历，做出来的菜的味道也各不相同，蒋婆婆做了那么多年的饭菜，每日与这些东西打交道，连它们的脉络都可以摸准，而我不过是个初学者罢了。”
“嗯，这样说也没错，不过前日杨哲树说那用滋补药材炖的鸡汤，烫些山菌野菜，我也是可以吃的……”
姜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胸前一阵闷疼，不过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来，而是点头应了一声，“我也许久没有吃过暖锅了，这几天正好天冷，想必吃起来也有一番滋味。”
随后姜云还是请教了杨哲树，所谓滋补药材炖出来的鸡汤，该是哪些药材能炖。
杨哲树瞪着眼睛，“他那个身体现在能补什么啊？倒是鸡汤确实能喝，不过要把油撇干净，不过那些什么鸡肉猪肉之类的就不要给他吃了，若是有那鮰鱼，倒是可以吃一点。”
“鮰鱼什么的，是杨神医你自己想吃了吧？”
杨哲树吹胡子瞪眼睛，“有何不可？”
姜云笑了一下，“那也得能买得到鮰鱼，才可以的。”
在东墨县吃鮰鱼倒不难，东河里就有鮰鱼，这会儿正是鮰鱼洄游产卵的时候，时不时便有那渔夫捕到鮰鱼拿到县城里去卖。
如今蒋婆婆也知道了，这院子里明面上根本不止她看到的这些人，不过她不清楚的是，实际上这院子里的一部分米粮乃至于蔬菜，都不是程峤安排人从县城里采买的，是姜云从系统里拿出来的。
为了掩人耳目，这别院里对外声称住着的也不过就是蒋婆婆一家加上姜云一家，以及白飞星安排在这里服侍的几人罢了，其他多出来的人需要的吃食，不能体现在采买上面。
就是司寒每日喝的小米粥，程峤声称是从外面采买回来，实际上还是姜云直接从轻选商城里买的。
不过想吃鮰鱼，姜云就没办法了。
系统商城并不提供。
不过司寒想吃，程峤自然想了办法。
第二日，先是白飞星命人送来了一车蜂窝煤，随车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铜锅一个铁锅，然后小四不知道打哪儿弄回来两只老母鸡，去厨房里拿了刀，手起刀落就把这两只老母鸡给宰了。
蒋婆婆烧了水烫了鸡然后拔毛，最后两只整鸡分别放进两个砂锅里慢慢炖着。
鮰鱼弄了两条回来，姜云刀功不好，实际上这会儿也没人敢让她动刀，她瞧着小四那利落的杀鸡手法，就把小四叫了过来，先杀了一条鱼。
处理好的鮰鱼放在盘子上，姜葱炝锅，炖好的鸡汤入锅烧沸，浇在鱼身上，然后入锅开始蒸。
先前白飞星送来一条火腿，取了火腿肉少许切成丁，泡发的冬菇切丁，恰好有鲜嫩的从竹林里才挖回来的春笋，去了涩味之后同样切丁，三丁一起入锅煸炒，加入蒸鱼时滗出的汤汁，稍稍加一点盐调味，勾流芡，最后浇在鱼身上，便是一道清蒸鮰鱼。
“暖锅晚上吃才好，中午有鮰鱼，有荠菜饺子，还有咱们院子附近长的火葱，蒋婆婆摘了一把回来炒了鸡蛋，我觉得挺好。”
小七推着司寒过来，司寒瞧了眼，“说起来，春日时鲜莫过于笋，倒是该吃腌笃鲜的时候了。”
小七小声嘀咕，“以前怎么没觉得司先生这么喜欢吃？”
司寒却是淡淡一笑，“地底的日子太难过，我便数着日子过，可怎么数呢，就想着这日该是除夕了，应该吃年夜饭，到了大年初一该好好的吃顿饺子，元宵节热乎乎的吃上一团芝麻馅汤圆。”
“从前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太过无趣，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这些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日子了。”
小七顿时眼圈一红，“先生！”
司寒摆了摆手，“不用多想，现在都好了。”
“这鮰鱼好，若有鲥鱼，那才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