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这么不正经,答非所问。
楚落晨已经准备要放弃了,可一转眼看到手中的剪刀,不觉心生一计,然而凤景南的反应去是比她还要快,赶在她动作之前,便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嘲弄语气说道:“我才帮你办成一件大事,结果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谋杀亲夫,未免也太狠心了些。”
楚落晨先是一愣,但很快手腕就软了下去,面的微笑,眼波流转,柔声道:“谁说要谋害了,我不过是最近多看了几本医书,心里念着你的一再相帮,所以想要替你诊一诊脉。”
见凤景南沉默不语,楚落晨随即又说道:“你武功身手自然卓绝,可这也掩盖不了你五脏受损的事实,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这怕是陈年旧疾,你如今仗着年轻身体强健,自然是压得住,可若是错过了调理的时机,时间一长,这病症发作起来,只怕是不死也会要了你的半条命。”
烛光下,凤景南面沉如铁,眸色微寒,握着楚落晨手腕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质问道:“你从何得知?”
楚落晨忍着手腕的疼痛,面不改色:“医书上学来的,望闻问切。”
她的这番说辞,凤景南自然不会相信,不过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楚落晨刚才说的,句句属实。
凤景南十二岁开始上战场,凭借着年少气盛,杀人无数,更是从来不把伤痛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两年前,他奉旨去平叛北方的叛军,却不想行军计划被泄露,导致军队在半路上遭遇了叛军的埋伏,那一战很是惨烈。
为了扭转战争局势,凤景南最终独闯敌营,擒获了叛军主帅,最终获得了胜利。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站之中,凤景南在敌方阵营里,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一把利箭射伤了胸部,距离心脏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虽然最后箭被成功拔了出来,可那箭头上涂抹的毒药却是残留在他的身体内,一直没有被根除。
当时诊断的大夫猜测应该只是一种慢性毒药,并不会伤及性命,所以凤景南也就没有在意,可是近半年来,他总是断断续续的犯心口疼的毛病,开始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却逐渐发现这心口疼的毛病往往会在他用了内力之后发作,并且疼痛的感觉也是一次比一次更明显。
为此,他特意到城外去找了隐士的高人,得到的结果恰好就和楚落晨刚才所言如出一辙。
见凤景南迟迟不言语,楚落晨便趁机将手中的剪刀放下,转而三根细长的手指搭在了凤景南手腕上,而凤景南见她如此,也是很配合的没有动。
那日在悬崖下面,凤景南施展武功之后,楚落晨看着他的脸色就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直到刚刚,凤景南带着她一路靠轻功前行的时候,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口处,她才终于确定,原来之间察觉的不对劲是出在凤景南的五脏六腑。
有旧疾是可以确定了,然而这伤病是如何得来,又究竟有什么症状楚落晨却是在替凤景南把完脉之后,才算是真正知晓。
“最近半年来可是会经常觉得心口痛?”
楚落晨的手指离开凤景南的手腕,抬头的时候双眸之中藏着一丝担忧之色,“尤其是在每次动用内力之后。”
凤景南点头:“最近这一个月就疼了三次,并且疼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果然如此!
楚落晨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肯定,但脸色却是更加的难看,沉声道:“这就说明毒素已经彻底侵占了五脏六腑,并且通过血液的流转,已经开始在你身体的其他部分逐渐蔓延,长此以往,不出一年,你只怕……”“只怕怎样?”
凤景南追问。
楚落晨长叹一声,看着他的眼睛,答道:“只怕你就会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一个,并且余生都要忍受心口痛的折磨。”
对凤景南这样一个从少年时便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说,死并不足以畏惧,让他真正感觉到害怕的,正是楚落晨口中所言,生不如死的折磨,意志上的摧残,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任何疼痛。
“如此,也好,”凤景南将手腕收回,轻晃着另外一只手中的白玉扇子,缓慢的开口道,“我早点死,你就可以早点改嫁。”
若是平常,楚落晨定要为凤景南这满口的混账话所恼火,可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感伤。
这毒她是第一次见,想要完全根除的确是没有信心,不过若是尽量压制住这毒在身体内的蔓延,她觉得还是可以尽力一试的。
于是毫不迟疑的开口道:“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先写给药方你回去吃着,有什么感觉随时告诉我。”
楚落晨说完便抬手去拿笔架上的毛笔,笔是拿到了,可她的手也同时被凤景南握住。
“能遇见夫人自然是我的运气,”凤景南说话间已经走到楚落晨的身侧,和她共握一只笔,轻柔的说道,“不过能看到夫人如此担心我,更是我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你别想太多,”楚落晨努力的想要和凤景南保持距离,“我不过是不想欠你的人情。”
凤景南不以为意,故意低头贴着楚落晨的耳朵,轻笑着说道:“夫人哪都好,唯独太嘴硬了些,你心里分明就是舍不得我。”
楚落晨开始为她刚才的同情心泛滥感到后悔了,凤景南这情绪转变着实有些快,以至于楚落晨经常搞不明白,他的表情和他的内心是否总是相背离的。
“安分些吧,”楚落晨用力的敲了一下凤景南的手,警告的说道,“如今你的命可是握在我的手里,就你这样手脚不老实的,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哪天不高兴了就把救命的药变成毒药了。”
“可我知道夫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凤景南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松开了楚落晨的手,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稍微向后退了一步,双臂撑在书桌的两侧,仍旧用这样一种方式将楚落晨圈在怀中,目光则是落在她那正提笔写字的手上。
楚落晨则是全部精神和注意力都集中在纸上,小心的斟酌衡量着该如何用药,对凤景南眼中的异样,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最后一笔写完,她才终于是如释负重的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尽然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凤景南身体中的毒素是长年累月堆积而成,并且已经伤及了五脏,所以在用药上就需要格外的谨慎,药量少了达不到语气的效果,可药量如果多了又会适得其反。
以至于楚落晨在开药方的整个过程中,精神都是高度集中并且极度紧张的。
“有劳夫人了,”凤景南的视线从那药方上收回,展开手中的白玉扇子,一下一下的帮楚落晨扇着,“有夫人对我的这番用心,来日就算真的落到生不如死的下场,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如果单单是从穿着打扮和外貌上而论,那凤景南无疑是个翩翩佳公子,奈何他这一张嘴说话,就立刻恢复了浪荡公子的原型。
楚落晨现在可是没心思和他打趣儿,将药方折好往他怀中一扔,独自在椅子上坐下。
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楚落晨想着必定是鸣凤和小玉回来了,于是忙着叫凤景南离开,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牡丹阁里,刘氏又喝了一盏茶之后,抬脚走到窗前,看似平静如常,但实际上她此刻也有些六神无主,毕竟这是在楚家内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可是为了楚落雪,她此刻也顾不上太多,只能咬着牙孤注一掷了。
那日黄夫人要府中说退婚之事,不想楚老夫人却执意要护着楚落晨,结果不仅闹的不欢而散还差点就影响到了楚落雪的终身大事。
虽然事后,刘氏也在黄夫人的面前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心意,而黄夫人也表示愿意迎娶楚落雪进门,可时至今日黄家到底也没有正式让媒人上门,甚至就连黄子竞也不曾出现过。
婚事还没有着落,可楚落雪的肚子却是一天天的大起来,刘氏担心在拖下去夜长梦多,在生出什么变数来,所以前几日特意让珍珠到黄家去见了黄夫人。
黄夫人当时说:“大小姐肚子里坏的是我们黄家的骨肉,我自然也想让她尽快嫁过来,可是一想到楚落晨到现在还是好好的,我们老爷就说什么也压不下这口气去,大小姐嫁过来的事,只怕也只等在拖一拖了。”
黄家的意思,刘氏当下就明白了,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的安排。
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但事情一旦办成了,那就是一箭双雕。
不仅可以彻底出去楚落晨这个眼中钉,还能让楚落雪顺顺利利的嫁到黄家去。
楚落雪若是做了状元夫人,她这个做母亲的脸上也有光,日后在想些手段,把那个不知深浅的墨菊打压下去,楚家内院的管家权照样还是她的。
这样一想,刘氏瞬间又觉得精神百倍了。
为了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她特意花重金,找了一批可靠之人,并且机会也是天衣无缝,纵使楚落晨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刘氏嘴角扬起一丝胜利者的笑容,低声呢喃道:“如兰,你当年聪敏贤惠无人能及,可最终也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你若当真泉下有知那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如今你女儿的下场要比你当年还惨烈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