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的速度并不算是太快,这里是冰面,冰面下,就是冰冷彻骨的大清河河水,谁都不敢冒险让自己的步伐太大太快太重,甚至没有任何一匹的战马。即使这本来就是一种冒险,却没有人真的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所有人以最大的可能散开,像是蚂蚁一般,布满了整个冰面。每个人的脚上,都有各种各样防滑的东西,粗布、绳索、铁条
火光越来越亮,他们终于可以见到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大的河堤,漫天的雪花中,那河堤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一样,只要冲上了河堤,就能够摆脱这危险的冰面了。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快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顾平却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不远处的河堤上,除了隐约可见的火光之外,静悄悄的一片。这本不该是一场大战之前应该有的样子,最少,自己应该见到那河堤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晋兵才对。
这明显的异常,让他的心都已经提了起来了,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来自于这不同寻常的寂静,也来自于脚下这谁都不敢保证不会碎裂坍塌的冰面。晋军的火药不是已经被炸掉了吗?自己听到的那些巨大的爆炸声,不会是假,可为什么晋军还是这么的镇定呢?
他并不是完全的了解陈启,却很了解李定邦和陆柄,李定邦狂傲,即使是陆柄都压制不住他。陆柄沉着冷静,但又难免被李定邦牵制住了。所以,是陈若初完全控制住了兵权,把这两个人都压制住了吗?
很显然这个可能不大。但又该如何解释这寂静的河堤呢?陈若初下令放弃了河堤?如果是,估计李定邦和陆柄,会直接和他闹翻的,最少陆柄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河堤一旦失守,就是给了自己一个立足的地方。
要知道,从河堤到汲州城下,或者说是到汲水之滨,这足以让数十万大军停驻了。陆柄不会这么傻,李颌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傻,派出一个专制的陈若初,来到这里捣乱。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河堤上确实有晋兵的存在,余下的,就是一头雾水了。越是对前路的未知,就让他越感到迷茫,越感到恐惧,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就像是脚下的大清河水,正在快速的蔓延着。
他师出谭宗英,和谭宗英一样,从来都不打无把握的仗,这次从封冻的河面过河,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种冒险了,但相比起他认为能够得到的,他也认为这个险值得冒。只是,这一刻,他却怎么都无法踏实下来,这还是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停下,停下!”
顾平扯开了喉咙大声的喊着,有人听见了,想要停住脚步,却怎么也止不住脚步,因为身后的同伴,正在大步向前,越来越快。他们就像是飞蛾一般,根本难以抵挡住河堤上火光的吸引,轻手轻脚的在冰面上前行了这么久,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光明离自己是这么的近,该死放开手脚的时候了。
有人在黑暗中撞在了一起,惨叫着跌倒,在冰面上滑出去,又绊到了自己的同伴。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却又被人给撞到了。
“回来,回来!”
顾平已经发现了,就连自己都收不住脚了,身边的亲兵,在黑暗中,被更多的人裹挟着,向前缓慢的移动着。
“放箭,放箭!”
这是之前制定好的策略,在离河堤一箭之地时,开始放箭,用箭雨来掩护大军行进到河堤之下。他知道,晋兵就藏在这河堤之上,随时可能露出头来,给自己的将士狠狠的一击。他听到了利箭射出的咻咻声,这引来了更多的利箭,甚至在黑暗中,都能看得见密密麻麻的在雪花中穿行的箭雨了。
这让他稍稍的有了一丝兴奋,但兴奋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因为他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惨叫声,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难不成这河堤上,真的没人?否则的话,为何除了这利箭射出时的咻咻声之外,河堤上没有任何的动静,也没有任何的反击呢?
可是,之前传来的那战鼓声,又该如何解释呢?擂完战鼓,这人就跑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河堤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篝火,顾平发现,身前的将士,已经开始向着火光处聚集了,逐渐的形成了一股股的洪流,离河堤也越来越近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人群太过的密集了,那会加大在冰面上的危险。他宁愿小心一些,也不愿意这样身涉险境。
他也看清楚了,这河堤高一块低一块的,只要是有火光的地方,都会更低一些。这是陷阱,彻头彻尾的陷阱,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却也是他最不理解的地方,陆柄从没这么打过仗,李定邦更别说了。
所以,是那个陈若初的主意吗?
这是他最为担心的,但又有些侥幸,侥幸那些火药已经被炸了,否则的话,这个时候,河堤上往下扔火药包,这么密集的将士,肯定会造成极大的伤亡的。而这只是其一,以火药的威力,很可能会把这河面的冰层给炸开的。
冰层只要有一处开裂,这么多人站在上面,只会造成更多的开裂和坍塌,在这冰冷的河水里,只要掉下去了,就难以活命,冻都能把人活活的冻死了,更不用说这是在晋兵的眼鼻子底下了,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将士,有任何活命的机会的。
已经冲起来了,他知道自己阻挡不了,这就是黑暗带来的不利。好在,天应该就快亮了,他只能祈祷这冰层不会因为人群聚集而开裂了,也只能祈祷,晋兵会没有那么的凶狠了。
利箭既然没有效果,那只能停下来了,也免得伤到了自己人。河堤上,也终于有晋兵冒头了,只是奇怪的是,这居高临下的情况,为什么晋兵不射箭呢?只要一阵箭雨落下,顾平知道冲在前面的将士,会有无数人倒下的。
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他可以接受的,没有伤亡的拿下这条河堤,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明明已经冒头的晋兵,为什么不射箭呢?这让顾平的心里,越发的感觉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