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李海洋走了进来，王厂长也颇为意外，顺口就问道：“海洋，你也来吃饭啊？这家菜不错，我再点俩菜，你陪我聊会儿天。”
一看就知道，王厂长现在是心情郁闷，想找个人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积。李海洋笑着说道：“咱们好久不见，早就该请你来吃顿饭的，就是最近忙没顾得上，我招呼下后厨就好。”
在王厂长惊讶的目光中，李海洋推门出去交代周大叔做几个速度快的炒菜，然后就回到了雅间。“怎么的海洋，这家店是你的？我怎么听说你的饭店是在青崂山啊？”
王厂长奇怪地问道。“王厂长果然是能人，消气灵通得很啊。青崂山那家饭店也是我的，这家刚开业没多久，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尽管指正，我也需要各方面的意见。”
王厂长一时没有说话，他心中的惊讶正在慢慢转为震惊！这才过了多久？春节前这个李海洋还为了点补助金到自己家里面闹，现在已经是一个大老板的样子。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凭着那点补助金作为本钱，居然就能在市区拥有两家副食品门市店和两家饭店，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如果李海洋是自己手下的销售科长该是多好！想到这里，王厂长长叹一声，说道：“真是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啊。看来销售科那帮人我也不能逼得太紧了，真怕他们抹脖子上吊。”
“让他们把特种电缆的价格压下来，就这么点事好几个月了，半点成效也没有，请客没少请，钱没少花，电缆价格纹丝不动。”
“你说要这么搞，厂里改革肯定彻底完蛋了，现在兄弟厂家产品价格都在调整，只有我们厂按兵不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麻烦。”
虽然王厂长只是随口发着牢骚，但李海洋对这个时代的改革初期什么政策心知肚明。现在政府下放了一部分的经营权，自己单位产品销售渠道也有一定比例需要自行定价。看起来红星五厂的产品虽然质量过硬，可是价格上已经没有优势，再过几年肯定会被别的厂给挤兑死。王厂长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厂领导，目光比较远，早就看出了日后的隐患。但是手底下却没有精兵强将，销售科那帮废物虽然天天出去跑业务，却根本拿不到低价格的订单。李海洋笑着说道：“昨天我饭店的业务经理还碰到了呢，就是你们销售科长在红旗电缆厂那里的饭店请客。”
“据说是没有谈成，你也别太灰心，红星电缆厂和你们厂差不多，都是老牌国企，步子肯定走得都慢，这价格很难谈的。”
“谁说不是！”
王厂长又倒上了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像是要用酒把心中的郁闷冲刷掉。“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招了，你说我一个厂领导总不能亲自干销售科长吧？我让他去外地碰碰运气，你猜我那个销售科长怎么说？”
“他咋说的？”
李海洋好奇地问道。“他说他从进厂开始进货就是按计划来的，一直都是红旗电缆厂，其他的地方他没有人脉，说要想打开局面，最少得1～2年。”
听了这话，李海洋都给气乐了。“1～2年？你这个销售科长真是该撤了，一两年之后这黄花菜都凉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个科长的。”
李海洋笑着说道。“还不是厂里面有人。”
王厂长又喝了一杯酒，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他自己是由农村娃考上大学，然后在厂里面兢兢业业，依靠自己卓绝的能力，超高的情商，这才一步步地当上了厂长。这种白手起家自力更生的人，自然瞧不起凭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那些货色。“我倒知道有一个地方，虽然现在规模还不行，但很快就会占领全国特种电缆90％的销售份额，”李海洋平静地说道。“哦？你怎么知道的？”
王厂长好奇地问道，眼神中闪露出一丝期待的光芒。“你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绝对不会骗你。”
李海洋笑着说道，意识到自己更像一个算命先生。“我说得就是无为县高沟镇，可以让你那个销售科长去碰碰运气，现在那里还是以小作坊为主，但很快当地政府就会大力扶持。”
“你们先下手为强，争取跟当地政府签订一个长期的合同，甚至可以投入一定资金扶持一下当地的小企业，以投资入股的方式赢得先机。”
李海洋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极为随意，毕竟这才是他最为擅长的投资领域，所有的内容都是熟极而流。可是就忽略了一点，现在是1981年，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所有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即便是王厂长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对于什么投资入股之类的话也是一知半解。但即便是如此，王厂长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兴奋的表情，好像是看到已经关闭了大门重新敞开！“我说李海洋啊，李海洋！我知道你有能耐，可没想到眼界能这么长远！胆子又这么大！”
王厂长说话的时候好像也失去了平日的矜持！今天多喝了几杯，又听到如此振聋发聩的建议，整个人为之一变！他好像是又回到了寒窗十年苦的日子里，再次回到参加高考前的斗志如虹！“海洋，我敬你一杯，有件事情想要诚心诚意地请你帮忙，请一定不要推辞。”
王厂长诚恳地说道。李海洋也拿起了酒杯，微笑着回道：“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当仁不让。毕竟当年还是王厂长帮了我，不然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
王厂长听了这句话，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和你交个底，这件事是我错了，肇事的就是我小舅子，我帮着擦屁股。”
“那些钱是你应得的，你媳妇和邻居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多有得罪，等改天一定在你这里摆下酒席，郑重其事地赔礼道歉。”
所谓话是开心锁，王厂长今天把一直压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彻底的解开了他和李海洋心中的疙瘩。看到对方如此坦诚，李海洋也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双方谈了订单提成等具体事宜，最后中午达成了初步意向，“我知道王厂长的意思，是想让我到无为县跑一趟对吧？不敢打包票，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全靠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干！”
王厂长激动地说道，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