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洋带着牛小山去光荣服装厂，并没有提前打招呼。所以当面包车出现在厂门口的时候，把现在已经转职做门卫的张大叔吓了一跳，因为这位李大厂长可是来过一次的。“李厂长，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我马上去叫孙厂长下来。”
李海洋看着张大叔慌慌张张的样子，赶忙过去一把拉住，笑着说道：“别忙活了，我这就是顺路，过来随意看看。”
“到车间里面走走转转，孙厂长工作那么忙，就别什么事都陪着了，我们看完了就走。”
李海洋的本意是好的，想在车间里面找几个好的典型表扬一下，这些事情肯定会传到孙德刚的耳朵里。如此一来，这位孙厂长也算是吃了定心丸，不会再疑神疑鬼也就是了。可是事情就坏在这位门卫张大叔身上，这人年纪大了，凡事儿都喜欢三思而后行。上次李海洋来了明显是带着情绪，在光荣服装厂挑了不少毛病，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不打招呼再次登门，而且还说不要厂长陪同，这意味着什么？明显是微服私访啊！这要是总厂大厂长到车间一看各种问题，那还不得雷霆大怒？自己一个干门卫的，看到李厂长进去不给孙德刚通风报信，那这活还想不想干了？张大叔刚从食堂退下来，十分珍惜现在轻松的工作环境，一个心眼儿都在掰八瓣儿用！等看着李海洋走进了车间，张大叔像是一阵风般跑上了2楼，门都没敲，就闯进了厂长办公室。现在已经快接近中午了，孙德刚刚从铁皮橱把饭盒拿出来，准备等会儿下去打饭，就看到张大叔慌慌张张跑进来。“孙厂长，坏事儿了！”
就这一嗓子，把孙德刚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问道：“啥事慌慌张张的？老张，你这岁数也不小了，碰到事不能稳当点吗？”
“稳当不了啊！李海洋微服私访，现在已经进入车间了！”
张大叔急促地说道。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大霹雷，直接就落在了孙德刚的天灵盖上！前两天李海洋板着脸挑毛病的情景依旧在眼前，这才过了几天，这位李大厂长怎么又来了？而且上次还是提前打招呼，自己做了精心准备，都有一堆毛病。这次连招呼都没打，来了个突然袭击式的检查，那还能找不出事儿来？恐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啊！孙德刚顾不了那么许多，都来不及和老张再说什么，风风火火的下了楼，一溜小跑就进了车间大门。“嗯，不错，这道工序比较复杂，就是总厂的工人做的也不可能比这个更好了，光荣服装厂有能人啊。”
孙德刚看得清清楚楚，今天李海洋的神色和上次截然不同，脸上露着温和的微笑，正在表扬一个工人干的活漂亮。“孙厂长也来了，我这次就是路过，所以没打招呼，你可别多想啊。”
李海洋笑着说道。“刚才我看了工人师傅干的活，相当不错，怨不得质量有保障，你放心，光荣服装厂的外包活一直会有的。”
李海洋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人家孙德刚心里面安稳一些，毕竟他哥哥拿着礼物登门拜访，自己也得有点表示。孙德刚心中一阵激动，因为不善言辞，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傻乐。他这个转业军人出身的厂长，干起活来一把好手，可要说顺着领导的意思溜须拍马，那可就难了。李海洋转悠来转悠去，愣是没看到刘梅和王富贵这两口子，心里面不由得有些觉得奇怪。“钟艳红的大姨和姨父今天都没来吗？是不是有事一起请假了？”
还没等李海洋问，旁边的牛小山已经按捺不住，张口问了出来。其实在这些天里，牛小山的心理压力很大，那1万块钱彩礼就像是一座大山，让这个状态觉得呼吸都困难了。牛小山已经知道这1万块钱李海洋打算出，可是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拿？这个数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李海洋和自己相交莫逆，也不能收这么大的礼呀。今天来光荣服装厂，本来就想找到刘梅和王富贵，在私底下再谈谈这彩礼的事情。可是左找右找看不见人，牛小山脾气直率，直接来个开门见山。“噢，你说刘梅和王富贵啊？今天都来了，不过他们现在不在成衣车间，改到食堂工作了。”
孙德刚赶忙笑着说道。“我就不看他们年纪大了吗，觉得成衣车间工作强度太高，动不动连轴转加班，所以调到后勤辅助片。”
牛小山点点头，立刻出了门，闻着味就奔食堂去了。这种事情不好有外人在场，想要避开孙德刚和李海洋把事情谈妥。哪知道刚推开食堂的门，牛小山都愣住了。就看见刘梅和王富贵满头大汗，正在把笼屉里面的馒头拿出来放在托盘里面，旁边还有热气腾腾的熬白菜。那真是干得热火朝天！在牛小山的印象中，这两口子干活从来都是偷奸耍滑，什么时候这么卖力过？其实这两口子也不想干，可是食堂这活就给这俩人了，偷懒耍滑也没别人可以攀，只能硬着头皮干。再加上昨天一人扣了5块钱，今天可是不敢再偷懒了。牛小山刚想打招呼，食堂的门打开了，走进了不少光荣服装厂的职工，原来正好是饭点，一时间人满为患。白菜都是刚熬出来的，旁边还有用白菜心儿拌的凉菜，在80年代初，小工厂的食堂也就这水准。孙德刚和李海洋也结伴走了进来，像是要在食堂用餐的样子。就是这位孙厂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因为他可知道刘梅王富贵这手艺是真寒碜！李海洋为了安抚孙德刚，故意说要在厂里吃饭，好显得自己平易近人，哪里知道这食堂里的菜简直能杀人！因为没带饭盒，孙德刚弄了一个新的搪瓷缸子给李海洋打菜。两个人去窗口一人打了一份熬白菜，坐下刚吃了一口，脸色都变了。“呸呸…”不但是李海洋和孙德刚吐了，其他职工在食堂用餐的也把口中的菜吐了出来。“刘梅！这菜里是什么？吃起来怎么跟耗子药一样！”
孙德刚怒气冲冲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