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之处，一片血色。
整个世界除了鲜血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李无衣感觉自己整个人如同被浸泡在鲜血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怨婴似乎终于有自主意识，出于本能，他努力的想要从里面游出去。
只是每当他的头露出血池就会被人从上面按下来，他想挣扎，却无济于事。
李无衣只是一个记忆的旁观者，他无法帮助怨婴反抗，只能被动接受怨婴的感官。
此刻的他也能体会到那种窒息之感。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当他再次清醒之后，隐约间听到上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可惜怨婴听不清，他自然也听不清。
之后，只听得噗通一声水响，他看到面前出现一个人，一个身受重伤濒死的凡人。
李无衣没有见过这个人，怨婴的记忆中对于这个人也没有丝毫的认知。
只是当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脑中情不自禁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吃掉他，吃掉他的灵魂，只有吃了他自己才能活下去。
此时的怨婴基本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出于本能反应。
下一刻，李无衣便看到‘自己’扑了过去。
在怨婴疯狂的撕扯中，那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便成了盘中餐。
怨婴吃掉这个灵魂之后，果然觉得好受了许多，同时也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吞噬别人的灵魂。
看到怨婴将那人吞噬，上方传来兴奋的声音，很快，更多濒死的人被扔了下来。
怨婴在尝试到甜头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的灵魂吞噬得一干二净。
李无衣能感觉到，吞噬掉这些灵魂之后，怨婴的生命力明显强盛了许多，同时脑中多了一些奇特的能力。
比如不再需要将人撕成碎片才能看到灵魂，又比如，他可以将自身转化为灵魂体，轻易的将别人的灵魂拉扯出来。
李无衣不知道这些能力到底是哪里来的，仿佛是怨婴的天赋技能一般，不需要修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
吃过一顿饱饭之后，怨婴满足的沉沉睡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第二批‘食物’被扔了下来。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批‘食物’要强了许多，他们有一点点简单的反抗能力。
只是比起怨婴来，这点反抗能力约等于无。
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触碰到怨婴的身体。
最终，这一批‘食物’也只能在恐惧中等待、发狂，最终接受死亡，成为血池的一部分。
怨婴变得越来越强大，但是他并没有逃离这里的意思。
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吃，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投食的生活。
就在怨婴想要继续睡觉之时，李无衣又一次‘听’到了血池上方传来了交谈声。
这次，怨婴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那些话语了。
“已经差不多了，过几天把那玩意儿扔下去吧。”
“陛下，现在太早了吧，不管是修士还是怨婴，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掌控的，万一失控的话，后果......”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赌一把。”
“陛下，末将有个想法。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以去书院找个修士来坐镇。”
“书院的修士哪有那么好找。”
“末将偶然间得知，有一个书院的弟子正在外游历，此时应当在陛下一个远房表亲掌管的城池里。”
“若是能请来倒也不错，不过怨婴之事万万不能被人知晓，以书院修士之能，我们恐怕很难隐瞒。”
“末将有一计......”
声音到此中断，倒不是说上面交谈的人说得太小声听不见，而是怨婴睡着了。
在他的记忆中只听到这么点东西。
不过通过这短暂的谈话，李无衣已经能够推断出一个大概。
他们口中所谓的修士应该就是年轻时候的杨青月，只是没想到娘亲家中竟然还是这皇帝的远房表亲。
而那人所谓的计策也不难猜，无非就是利用杨青月对娘的感情，威胁他之类的。
“噗通！”
熟悉的水声响起，怨婴兴奋的睁开了双眼。
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这次的食物只有一个人呢，一个怎么吃得饱呀。
怨婴不满的冲了过去，谁知那人竟突然睁开了双眼，灵巧的躲开了怨婴的动作，嘴中喝道：
“你是何妖孽？”
很明显，这是一个修士，李无衣从之前的谈话中便推测出来了。
不过怨婴不懂啊，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说话，他觉得很是新鲜。
他突然不想吃他了，想要他和他说说话。
他学着对方的样子，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怨婴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同样的张嘴，自己却说不出话呢。
于是他向着那人冲了过去，想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见状，双手法诀变换，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怨婴，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灵气的波动。
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哎，罢了罢了，真个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堂堂玄天宗一代天才，想不到今日竟会死于你这怪物之口，真是可悲，可悲啊！”
“诶，你干什么，是杀是剐动手便是，为何要如此羞辱于我。”
怨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扒拉到那人的肩膀上，扯着他的嘴巴想要看看他和自己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灵力，修士和凡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怨婴面前，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任怨婴摆弄。
过了许久之后，怨婴依然没有杀他，此刻反倒他开始想不通了。
“喂，小怪物，已经一个时辰了，你到底玩够没有。”
“小.....小ga无。”
怨婴学习能力很强，仅仅是听了一遍，他就已经能够模糊的说出来。
“你在学我说话？”
反应过来后，修士突然来了兴趣，用夸张的嘴型慢慢的说道：“爹...爹！咕噜咕噜...呸！”
“jie...姐！咕噜咕噜...呸呸呸！”
修士怒道：“是爹爹不是姐姐，你这个蠢货，像你这么笨在我们玄天宗是会被抓去打脚板心的。”
“还有，后面的不要学。咕噜，呸！这血真他娘的臭。”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竟和怨婴玩闹了起来。
就这样，两人越来越熟悉，在修士的细心教导下，怨婴仅仅用了半日时间便学会了基本话语。
从那修士的口中，怨婴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宗门，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被抓。
他叫赵钱孙，来自玄天宗。
关于玄天宗的信息他并未多说，只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有些让人无语。
赵钱孙是一个天性开朗的人，和其他修士不同，他不会做欺压凡人之事。
有时候遇到不平之事，反倒喜欢管上一管，偶尔帮一帮凡人，倒也自在。
但就是这个多管闲事的习惯，让皇帝知道了他的存在，于是亲自上门请他入宫。
并将七杀、贪狼、破军三支特殊队伍交给他，希望他能传授一点心得，让凡人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赵钱孙也觉得，一个庞大的皇朝的皇帝，随便一个修士都能上门勒索，未免有些太过丢人。
当然，主要是还是皇宫里的宫女太过热情。
于是他亲自教授起了破军他们，虽然并未将道法传授给他们，但却告诉了他们修士的弱点。
并且拆解了一些简单的道法，用武功的方式传给了他们。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成为这三支小队的第一个目标。
赵钱孙一边说着自己的经历，一边大骂狗皇帝无耻。
怨婴听得津津有味，奶声奶气的说道：“呵呵呵呵，虎落平阳被犬欺。”
“诶嘿，你小子倒是学挺快啊，说得没错，老子就是被狗咬了。”
赵钱孙突然看向怨婴，感叹道：“可惜我灵力被封，帮不了你。”
怨婴好奇道：“为什么要帮我呀，呵呵呵呵，我在这里很开心的，你以后也在这里吧，我可分你一点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个屁，你再这样继续吃下去早晚酿成大祸，修士的强大根本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想象的，你吃一辈子也顶多是个低级货。”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没有了生命危险，赵钱孙开始寻找脱身之法。
可惜上方有人看守，这样直接上去肯定是不行的，加上自身修为被封，能依靠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小怪物。
“小东西，你有名字吗？”
“名字...是什么呀，可以吃么？”
“没有么，嘿嘿嘿，那你跟我姓赵吧。”
赵钱孙思索片刻，“唔，你身体之中满是怨气，就叫赵天真吧。”
听到赵钱孙给怨婴起的名字，李无衣一时有些无语。
“天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教你两招如何，想学不？”
怨婴拍手道：“好耶好耶，我有名字咯！”
“老子说教你修道，你纠结名字干什么，给我过来。”
“你凶我，嘤嘤嘤。”
在赵钱孙面前，怨婴仿佛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般，高兴了会大笑，不开心了会嘤嘤嘤。
就这样，怨婴开始跟着赵钱孙学习修行之法。
只是无论赵钱孙教的是什么类型的道法，怨婴施展出来都会变得阴气森森。
时间缓缓流逝，没有了灵气支撑的赵钱孙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虽然你学得很快，但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带我逃走。”
赵钱孙将怨婴叫到身前，认真道：“天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赵钱孙的传人，是玄天宗的第九代弟子。”
怨婴听不太懂，只是在一旁傻笑。
忽然间，他发现赵钱孙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怨婴急得嗷嗷直叫，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安静点，听为师说完。”
“我的肉身其实早就被融化掉了，本以为灵魂能够撑到你带我出去，现在看来是没希望咯。”
“不过还好，能在临死之前收一个弟子，也算是没有给师门丢脸。”
“天真，你记住为师的话，等为师走后，你就离开这里。
切记，不要随意招惹是非，不要妄增杀戮，好好修行我教你的心法，等你身上的怨气完全散去之后才能出来。”
赵钱孙话很多，他不断告诫着怨婴，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做一个普通人。
终于，他再也撑不下去了，将自己最后一丝灵魂之力主动融入怨婴身体之后，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爹...爹！”
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依然是那个满是红色的寂寥世界。
伤心了许久之后，怨婴没有修炼，只是沉默的躺在血池底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又过了多久，血池突然间开始沸腾起来，负责守卫的人跑到边上想要查看究竟，却被血水瞬间卷了下去。
轰！
血池轰然爆发，将整个密室以及四周的守卫完全吞噬。
他想明白了，他想要去看看爹爹说的，外面的世界。
以赵天真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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