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台阶到底有多长，李无衣不知道。
但他明白，再长再艰难的路，也需要走出第一步，否则永远也到不了终点。
当李无衣抬脚踏上第一步台阶之时，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
周围的同学们纷纷消失不见，脚下的台阶也不见了。
不远处，一名须发皆白，样貌和那雕像一般无二的老者正坐在湖边垂钓。
“是幻境考验么？”
李无衣自语一番，随即收摄心神，缓缓走向老者，拱手道：“书院后辈弟子李无衣，见过夫子。”
老者置若罔闻。
李无衣提高声音，再次喊道：“书院后辈弟子......”
“吵什么吵，没看到我在钓鱼吗？”
李无衣戛然而止，不敢作声，只得老实的站在身后。
过了许久，老者将鱼竿一扔，回过头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李无衣，“你看，都怪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对了，你谁啊？”
“书院后辈弟子李无衣，见过夫子。”
老者上下打量了李无衣一番，嘴中发出一声轻咦，疑惑道：
“小子，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无衣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应该说不愧是夫子么。
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和常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一些知情人都把他当作怨婴看待。
眼前的夫子，是第一个看到他本身的人，也就是怨婴所说的鬼胎。
李无衣诚恳道：“夫子说笑了，晚辈当然是人。”
“算了算了。”老人摆了摆手，“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你不赔我的鱼，你哪儿都别想去。”
难道这就是考验么，是耐心吗？
修行需要耐心，似乎也说得通。
李无衣当即应道：“弟子一定帮夫子将那跑掉的鱼钓上来。”
“呐，这可是你说的，要是钓不上来跑掉的那条鱼，老夫就......吃了你！”
眼前的夫子突然变成一张庞大的鬼脸，鬼脸张开漆黑色的大嘴冲向李无衣。
“啊！”
李无衣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
他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原来是噩梦。”
“无衣，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房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娘......”
看着眼前的人儿，李无衣瞳孔微缩，声音颤抖。
他慌乱的从床上爬起，快步跑到高玉婷身边，一把将其抱住。
高玉婷满脸错愕的说道：“无衣，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李无衣悄然将眼角的泪水擦去，笑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傻孩子，明日便是你的大喜日子，等灵儿嫁过来就好了，两个人就不会做噩梦了。”
“娘你在说什么？我要和灵儿成亲了？”
高玉婷伸手搭向李无衣的额头，疑惑道：“你是不是睡觉睡糊涂了，连自己的大喜日子都忘了。”
“算了，先试试娘给你做的衣服吧。”
“孩儿他爹，快把衣服拿进来给儿子试试。”
“来了！”
片刻之后，杨青月捧着一件大红衣衫，一脸喜气的走了进来。
李无衣突然将高玉婷推开，“不，不对，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我爹是个瘸子，我爹是李光佑。”
“幻觉，都是幻觉！”
“我想起来了，我现在在内院的台阶上，接受夫子的考验。”
咔嚓...
眼前的画面轰然碎裂，如同破碎的镜面，掉落满地。
闭上眼睛，李无衣突然觉得有些惆怅。
虽说那只是幻境，可他确确实实的再次看到了母亲高玉婷。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有看到父亲李光佑，也没看到长大后的灵儿和二狗他们。
李无衣深吸口气，在心中缓缓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被幻觉所迷惑。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然身处在一座奢华的宫殿之中。
抬头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四处都挂着大红绸子，显然是有什么喜事。
结合之前的幻境，冷静下来的李无衣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人。
果然，仅仅片刻之后，一身华服的高凌云推门而入。
看到李无衣已经醒来，高凌云快步上前，挽着他的手高兴的说道：“无衣，你醒啦。”
“父皇为我们修建的寝宫已经完成了，我带你去看看。”
李无衣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早晚是要去阴月皇宫的，如果能在这近乎真实的幻境中了解一下，似乎也不错。
于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高凌云毫不避讳的拉着李无衣在宫中穿行，为他介绍着宫殿的名字以及作用。
李无衣默默的将其记下，只是行了许久，李无衣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偌大的皇宫之中，除了他们之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手心的温度消失。
高凌云缓缓放开他的手，走到对面，认真的看着李无衣问道：“无衣，你喜欢过我吗？”
李无衣沉默。
即便这只是幻境，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在记忆被封印的那十年中，高凌云是李无衣最重要的人之一。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课堂上说出那句话。
只是记忆苏醒之后，李无衣自己也开始搞不明白心中的情感。
又或者，身为鬼胎的自己，根本没有情感吧。
李无衣不敢直视高凌云的眼睛，撇过头去，轻声道：“凌云，对不起。”
眼泪从高凌云的眼角落下。
啵......
滴落在地的眼泪如同落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整个世界再次被打破。
眼前的一切再次消散，李无衣又回到了那个湖边，回到了那个钓鱼的老人身后。
“见过夫子。”
老人捋了捋胡须，平淡的声音响起，“方才你所看到的，便是你心中最渴望的。”
“老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其中一种生活方式，继续下去。”
“我以书院的名义担保，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变作现实。”
李无衣躬身道：“多谢夫子让我再次见到他们，如今弟子已斩断尘缘，愿一心向道。”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画面再次破碎，李无衣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夫子的雕像面前。
周围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