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急刹,在地面上划出长而黑的轮胎痕迹,散发出令人头昏脑涨的热橡胶味。
下车的老家伙早上特意梳的大背头已经完全被风吹乱了,但他根本没工夫再整理发型,而是直接冲进了前方的地铁站。
“弗罗斯特,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你最好没有骗我,这不是想害我的陷阱!”林凤隆几步跳下台阶,一手捂着口鼻,在弥散的雾气中奔跑,雾里可见细小的飞尘。
“你想多了。”蓝牙耳机里,传来弗罗斯特淡定的声音。
林凤隆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强装镇静,“不,加图索家族的人完全能做出这种生孩子没屁眼儿的事来,而你是加图索家族的代理人。”
“我跟他们不一样。”弗罗斯特说道。
“也对,所以你当初才会帮他,如果不是长得实在不像,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林凤隆哈哈一笑。
“如果昂热听到你的笑声,可能会回想起年轻时候的你。”弗罗斯特不咸不淡道。
林凤隆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气急败坏,“所以我就怀疑这是陷阱,你想捧昂热的臭脚!”
弗罗斯特说道:“安静点,做好你该做的事,今后我们互不认识。”
林凤隆一把摘掉耳机,脸上哪还有刚刚那么多精彩的表情。
“我就是个来接应的渔夫。”他扶着隧道壁,边擦汗边看向漆黑的深处,“自求多福吧,朋友!”
……
巨大的地下空间,尼伯龙根中雾气翻涌,地面开裂,四周所有的岩层剥离又重新凝聚,狂风席卷,摧枯拉朽地荡清不速之客的气息。
所有的入口都在崩塌,这个折叠的空间,将随着其主人的沉睡而彻底封闭,直到王再次苏醒的那天。
不远处,一列地铁亮起了车头灯,它停在隧道口前,崩塌却好像特意避开了这里,仿佛在空间之外。
顾谶走过去,全部车门登时轰然弹开,进去后看到了车厢里倒着三道眼窝深陷、瘦得好似人干的身影。其中一个依稀能辨出是赵孟华,另外一男一女从他们背包上的世界树校徽来看,应该就是失去联系的那两名专员。八壹中文網
这像极了他跟那个女孩平日里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懂对方的用意。
车门关闭,地铁极速行驶起来,顾谶定定看向身后尘幕笼罩之处,雪亮的车头灯刺穿黑暗。
而随着大地与山之王气息的隐匿,空间里复苏的生灵们喧嚣沸腾起来,无数的镰鼬在空中交错飞舞,发出兴奋的号叫,它们骨翼掀起的气流叠加在一起,裹挟着飞沙走石,如翻滚的土龙冲向崩塌的入口。
除此之外,还有从沉睡中醒来的无数凶怪,以及嘶叫的死侍群,它们都是龙王的随从,如今都把握住了短暂的可以获取自由的机会。它们拼命从入口涌出,然后四散开来,就像黄河汹涌的泥浆水决堤冲关,带着忍耐了几千年的渴望。
它们的震动甚至掩盖过了地动,宛若一场地狱之灾的洪流。
隧道壁上不光在渗水,还有碎石坠落,林凤隆无数次生出调头就走的念头,又马上打消。
旁人不知道,他却深知加图索家族的可怕,相比较那被埋没的旧日,现在的弗罗斯特已经是很和蔼可亲的代理人了。不过这家伙是个一根筋的斗羊。
正胡思乱想着,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在空旷的隧道里清晰可闻,覆盖了滴水声和碎石坠落的声音。
其实想想也奇怪,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只有这条隧道好像没什么事一样?
林凤隆定睛一看,瞧见了照亮隧道壁的明亮灯光。
他下意识就要往回跑,可地铁列车慢慢减速,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有人走了下来,林凤隆抬手遮着刺目的灯光,隐约看清了那一身风沙破烂的衣衫,还有隐隐失魂落魄的人。
“嘿!”他不尴不尬地打了声招呼,心下却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这阵仗,很像是龙王苏醒,可专车接送是什么茬?而他大概知道一些眼前之人的能耐,从他表情上看,多半是有人死了。
林凤隆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那个有点狂的大金毛吧?
他难免慌了起来,要真是未来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死了,那自己多半也走不出这四九城了,因为早前配合演戏卖给那大傻子书的人就是自己!
“弗罗斯特拜托我来接应,车就在外头。”林凤隆好奇道:“那个...就您自己吗?其他人呢?”
说着,他心底不禁暗叹,想他当年也是杀伐果断,坑死人不偿命胆大包天的秘党精英,何曾这么小心过?
顾谶声音有些沙哑,“地铁里还有人,帮忙搬一下。”
“搬?”林凤隆愣了愣。
顾谶看到了隧道入口的亮光,那必然是新一天极温暖的太阳。
而他跟夏弥,也会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再次相见。
……
当顾谶走出地铁站的入口后,尼伯龙根也消失了。
在这一时刻,凯撒、路明非、楚子航、芬格尔以及唐森等人,都死守着那地面崩塌后露出的洞穴,那是封闭的入口,镰鼬和死侍从中潮水般涌出。
顾谶坐在面包车的副驾驶上,风从完全摇下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他眼睛发干。
“还没问送你去哪呢?”林凤隆这次过分得遵守交通规则,从秋名山车神化作刚考科目二的菜鸟上路。
“你知道哪里有修手机的吗?”顾谶问。
“这还真没了解过,你手机坏了?”林凤隆随口道。
顾谶从兜里掏出手机,带出了不少沙土。
林凤隆看了眼那屏碎还带点弯折的手机,一言难尽地劝他不如换块新的。
顾谶点点头,说了此行入住的酒店名字。
林凤隆喜得要命,还很热心地说:“后座还有我订的工作服样品,以后是用不上了,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穿了吧,省得招人盘问。”
……
傍晚,当路明非回到酒店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三个人不人鬼不鬼还昏迷不醒的家伙,以及那件绣着‘凤隆堂’三个大字的青布长褂。
还有在窗边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顾谶,和他面前桌子上的残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