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到明天早晨,我们大概有六个小时,足够往返源氏重工了。”
路上,夏弥按了按棒球帽,不疾不徐地说。
旁边,顾谶‘嗯嗯’应声。
他们无声无息地从老宅离开,在深夜里踏上了前往远处那幢摩天大楼的路程。
“那个叫楚子航的,还挺机警。”夏弥说:“之前他差点就要掀开被子了。”
“如果他真的掀开了,你会怎么做?”顾谶问。
“不会的。”夏弥狡黠一笑,“所以你才给了凯撒眼窝一拳。”
“……”顾谶。
感觉就算只是一点小事,都有些瞒不过她。
“待会到了地方,听我指挥。”夏弥小脸严肃,“让你动手你就别犹豫,那儿的保镖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慢了就会受伤。”
受伤么?顾谶心中一动,然后点点头,说‘好’。
走到附近巷口的一个电话亭旁边时,夏弥一弯腰从角落里拎出了一个旅行包,从里边拿出了两身黑风衣。风衣衬里都是灿烂的浮世绘,正是曰本分部人员的那种制服样式。
顾谶秒懂混入其中的打算,“你会日语吗?我不行。”
夏弥随口道:“只要不碰上一根筋,别问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没问题。”
顾谶忽然看到背包里面还有一包包的什么东西,好奇问了句那是什么。
夏弥:“c4。”
那是墨绿色的一包包橡皮泥似的东西,即全世界的恐怖分子都值得拥有的c4塑胶炸药,可以捏成任何形状,携带方便、使用简单,简直居家旅行必备。
顾谶头皮有点发麻,“去源氏重工为什么要带这个?”
“就是因为去源氏重工才带啊。”夏弥看他一眼,大有‘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蠢了’的意味。
起码顾谶是这么意会的...
“虽然现在你们都在蛇岐八家,但其实跟软禁没什么两样,学院的诺玛跟辉夜姬还在掰扯着。”夏弥说道:“辉夜姬是蛇岐八家的第一道防线,我是想着炸掉它的存储核心,这样蛇岐八家就会变成盲人,诺玛也能趁机重新控制曰本国内的网络。”
顾谶有些惊讶,她竟然会帮卡塞尔学院?
夏弥一眼就看懂他的眼神,“我是看不惯这帮曰本人的狂妄自大,什么狗屁的神,净添乱。”
这张纯欲风的脸不满地嘟囔,偶尔吐出一两句脏话,着实有种别样的风情。
顾谶听她小嘴叭叭,只是在她每一句话说完后都点头表示认同。
……
源氏重工是座防备森严的大厦,森严程度不亚于自卫队司令部。
顾谶一边穿制服一边说:“源氏重工从一层到二十层是普通办公楼,二十层以上是蛇岐八家自用的办公区,进出都要门禁卡,还有荷枪实弹的保安巡逻。就算穿着这身制服,如果是生面孔也有可能被问话。”
凡是他去过一次的地方,那里的地图就会自动在脑海中生成。
“所以我们得走没有门禁系统地方。”夏弥说:“你不是钻过源氏重工的下水道吗?”
顾谶想起来了,源稚生邀请他们参观源氏重工的时候,他们曾乘坐电梯降到地下,见识了东京庞大的排水系统。
岩流研究所的潜水艇船坞,就设在十二米直径的巨型管道里。也就是所谓的‘里区’,那是没有门禁系统的。
虽说像里区这么重要的地方,安保系统肯定会比外面更严密,但至少可以避开人。
“好,所以最适合潜入的地方是哪里?”顾谶问。
“那儿。”夏弥伸手一指。
顾谶顺之看去,看到了霓虹闪烁的巨大招牌,那些发光发亮的彩灯把夜空都染得五颜六色。
那里是新宿区的招牌地点,高天原,即当地最著名的牛郎夜总会。
“...你是认真的吗?”顾谶忍不住道。
“你问题好多啊。”夏弥噘嘴,但还是解释道:“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但高天原正下方有一条下水道,沿着它向东走,然后从地铁站下方绕过进入主管道,不久就会见到源氏重工。”
她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总长度两公里。”
她并不喜欢多话,尤其是给人做解释,但没办法,谁让这个啥都不懂的人是眼前这家伙呢?
而且,她当然不喜欢夜总会那种地方,这个有必要点明一下。
顾谶没有任何异议,之后便跟着从容不迫的女孩走进了高天原的地下电梯。
沿途耳畔全是爆炸的音浪,入鼻是脂粉和暧昧的味道,眼前看到的是五光十色的放浪形骸,低胸短裙和白白腻腻的不可名状在光影中浮掠清晰。
电梯里,他微微仰头,看着电梯灯,像入定的高僧。
夏弥眉梢一挑,古怪地盯着他看。
然后,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臂弯,“别尴尬,有反应也正常。”
“……”顾谶斜睨她一眼,无语。
“呃,是我猜错了吗?”夏弥不着痕迹地飞速往下瞄了眼,“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怕你尴尬。”顾谶说。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夏弥失笑,“就这种小场面?”
她可是龙族中的君主,见过几千上万年的隐晦,心情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庸俗而起伏。
如果是以前,顾谶可能会拍拍她的肩膀,开玩笑般说真厉害。可现在不行,他们‘不熟’。
拨开云雾见月明之前,总是要耐得住寂寞。
电梯降到了最底层,门打开,外面漆黑一片。
夏弥早准备了手电筒,光柱照亮了蒙尘的圣母像。
虽然年代久远,颜料有些变色,但它仍然泛着华贵的金红色,这说明绘画的颜料中掺有真正的金粉。
“这里以前是一座天主教堂。”她说。
光柱扫过的地方都是灰蒙蒙的,四壁刷着白垩(白土粉),地面只是用水泥抹平,墙壁上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角落里堆放着管风琴的部件、珐琅装饰的讲经台,还有几人高的十字架,上边挂着陈旧的赭红色法袍。
隐约能感受到这座天主堂当年的繁华,神职人员穿梭来往,念诵《圣经》的声音此起彼伏。
当然,谁也想不到百年后,这里竟然会变成一家声色犬马的牛郎夜总会,两相对比的戏剧性太强烈了。
他们在大厅角落找到了一口窨(音同印)井,盖着老式的铸铁井盖,锈迹斑斑。
夏弥用鞋底蹭了蹭,上边铸铁公司的德文标记都模糊不清了。
她递给顾谶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该你上了。
顾谶看着满是灰尘和锈迹的井盖儿,大为皱眉。
夏弥指尖刮了刮白净的下巴,心想也对,差点忘记这家伙有点小洁癖了。
所以,她直接拿手电筒照他,“赶紧的,别磨磨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