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是为了新娘修业,修业到一半,新娘跟三个男人跑路了算怎么回事?”
诺诺苦口婆心道:“我知道拯救世界是大事,但婚礼对我来说也是大事,很多人可以拯救世界,但在我的婚礼上能当新娘的只有我。”
她抱紧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眼底黯淡,“我已经从卡塞尔学院退学了,龙族的事情从那天开始就跟我没关系了...”
“拯救世界回来继续结婚就是了。”芬格尔大咧咧地打断她的话,“拯救世界和结婚并不冲突,我也是丢下了无数痴缠我的古巴妹子赶来的。”
“不,冲突的。”诺诺轻声道:“卡塞尔学院是一扇门,打开这扇门就会进入新的世界,但那样你身后的退路就会消失,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每做出一个新的选择,其他选项就消失了,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走。”
“但你可以不这么选择。”顾谶开口道:“你真的爱凯撒吗?”
“不是喜不喜欢而是爱不爱?”芬格尔震惊道:“这位新人突然这么哲学吗?”
诺诺同样昂起下巴,固执地跟顾谶对视。
她想果断点头,然后用肯定的语气来回击他的无知和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是谁啊,不过刚认识了半个晚上,就在这里指点自己的感情问题。
可是,可是啊,一向无法无天甚至傲娇到可以不顾别人看法的她,此刻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当听到‘爱’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直击了她的内心深处,将那看似坚强的外壳击碎了,所有的犹豫和彷徨涌现了出来,她忽然有些害怕。
她真的爱她的未婚夫吗?真的想要结婚吗?还是说,这只是她对自己命运的妥协,对现实的逃避,对那个自己恨着的父亲的报复?
她不知道,这一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
寂静,就像是心里有根弦被拨响了,音波袅袅地弥散开去,最后剩下的那份寂静。
酒窖里真的很寂静,如果他们都不说话,那它简直寂静得像个黑洞。
烛光摇曳,路明非皱眉苦恼,芬格尔抓耳挠腮,诺诺裹着围巾,眼神倔强地看着顾谶,像一只打死也不会认错的猫。
外面的潮声正急。
路明非忽然想起当初自己为什么加入卡塞尔学院,那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在那间放映厅里,最后一个让他舍不得的人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个时候诺诺走了进来,向他伸出手来。
当然,自己当时可真没义气,完全把顾谶给忘了。
至于诺诺,可能也有一个隐隐作痛的理由吧?彼时凯撒为她打开了门,拉住了她的手。
“那我们走了。”路明非站起身来,整理自己那条湿透的领带,让它紧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时至今日,他都是学生会主席了,哪还能事事都指望着诺诺帮他呢?
看到他这么干净利落的架势,诺诺倒是愣住了。
顾谶也站起身来,按照之前的安排,寻摸着酒窖里有什么好酒,离开的时候顺几瓶。
诺诺眼看着大家按部就班,她不由挥了挥手,干巴巴地说了句‘加油’。
其实她想说更多的话,比如不愧是我的小弟,师姐当年就看你是一条拯救世界的好苗子,如今果不其然...或者说不愧是能跟我小弟臭味相投的家伙,就算现在大家都忘了你,假以时日你在这一行必定也能闯下名头。
可这些话到嘴边全都消散了,最后只剩干瘪的‘加油’二字。
这时,就在路明非蹑手蹑脚打算去门外望风,顾谶刚拿起一瓶红酒看年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咣’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顾谶跟路明非一脸愕然,本该去厨房扫荡的芬格尔把手里的酒瓶一丢,咬着牙把昏迷的诺诺往肩上扛。
“我们拯救世界当然需要这只会‘侧写’的肥羊了,管她是谁的新娘,都得带走!”那条败狗加废柴冲愣住的两人猛瞪眼,“快过来搭把手,这妞是胖了么,怎么这么沉?”
……
意大利,米兰,米兰大教堂。
这座哥特式建筑物是米兰的精神象征,因为使用了无数的大理石,它被称作‘大理石之山’,马克·吐温称它为‘大理石的诗’。
此刻,诺大的主殿里只有一个人,他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一束白花。
来祭奠母亲的时候,凯撒总是穿得体的三件套西装,骑哈雷摩托车,在街角固定的花店买一束白色的玫瑰。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觉得妈妈喜欢看他这样。妈妈说我的儿子穿上西装真像个男子汉;妈妈送过他一辆缩小版的哈雷摩托车,说我的儿子骑上它就像牛仔。
他把当年的所有记忆都穿在了身上,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来祭奠母亲。他母亲的葬礼就是在米兰大教堂举办的。
“妈妈,我想我快结婚了,你应该会喜欢我的新娘,我觉得你们有点像。”
其实这些话都没必要说,母亲的眼睛应该在天上看着他,知道他做的所有事,也看过他心爱的女孩。
因为母亲曾经说,即使有一天她不在人世间了,也会在天上看着他。所以凯撒不愿做坏事,因为做了坏事会被母亲知道。
少顷,当他走出米兰大教堂,助理帕西刚好赶到。
“陈小姐丢了。”
“丢了?”凯撒一愣。
他很清楚诺诺的性格,知道她不愿意的事情是没人能强迫她的,那么既然她答应去金色鸢尾花岛进修,那他就不会要求中断这个课程把她叫回来。
原本再有几个月进修就结束了,可新娘忽然丢了?
“三十分钟前,金色鸢尾花学院报告说,学员陈墨瞳无故失踪。根据巡夜嬷嬷的说法,昨夜陈小姐房中传出异响,当时她还在宿舍里,看起来并未受到人身威胁。”帕西说道:“但今早陈小姐就失踪了,连带失踪的还有她的随身衣物。”
“她留了一封信给你,是一份传真件,我没有看过。”他将封好的白色信封递过去。
凯撒撕开信封扯出信纸,看起来确实是诺诺的笔迹,犹如鳖爬。
「致我亲爱的凯撒:
忽然告别或许让你觉得有点意外,但忘记是哪位诗人说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意外。
你说过你自己是艘船,航行了许多片海,最后来到我这片海上,忽然就厌倦了远航,只想放松缆绳,在夕阳下随波起伏。
其实船在找它的海,海也在等它的船。
如果我真的是海的话,非常感谢跟你的相遇,因为大海等到了属于它的那片白帆。但船已经环游了全世界,海却永远只停留在原地,在同一片天空下潮涨潮落。
海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很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所以就想出去一下,或者说,这次换你是海,而我是船。
请等着我,给我一些时间。
陈墨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