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句俗语，“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这话虽粗，却也正是这个时代，对夫妻关系简洁而又贴切的说明。
大多数情况下，女子出嫁后，便会成为丈夫的附庸，往后余生都只能仰仗依靠丈夫，便是丈夫去了，也是接着指望儿子。
几乎从没有过像秦窈这般，在婚姻中讲究男女平等，让丈夫也依靠自己的。
且不说时下闺阁中的女子，有没有能让丈夫依靠的能耐，便是有，若一个男子真需要依仗妻子才能过活，对方也必然会受尽嗤笑，但凡略有些志气的男子也不依。
姬长夷乍听到秦窈这番新奇的论调，颇觉意外，但很快又觉得，确实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她本就和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同，更有十足的能力，让自己“依靠”。
之前兆京城的那场“天罚”，可不就是靠的她，自己才能赢得那般轻松的。虽然那时候她还没答应要再嫁给他。
姬长夷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他并不觉得依靠自己的妻子，是什么丢人的事，反倒心里升起一股别样的甜意。
秦窈是想保护他呢。
只要她不会受伤，只要她开心，他很乐意自己被她保护。
“是我错了，你别恼。”姬长夷立刻向秦窈认错，并上前主动抱住了秦窈。
紧密相拥间，轻甲上的血渍，毫不意外地沾染到秦窈淡色的衣裙上，却并不碍眼，反倒像是被点上了几朵梅花样。
姬长夷嗅闻着秦窈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一路马不停蹄的疲惫瞬间消解了大半。
他用染着笑意的声音继续认错：“我知道你不是菟丝花，便是没有我，你也能解决好一切，比如今晚王玄度的事，你处理的分寸便正好。”
他耳目灵敏，方才在走过来时，虽然离得有段距离，但还是清楚听到了秦窈和狄英的对话，故而知道了她对王玄度父子的处置。
“你根本不需要攀附我。”姬长夷接着道，“反倒是我需要你，譬如之前我中毒昏迷时，便是你替我解的毒。再说近处的，此次去雁鸣山追捕反贼，我也沾了你的光。
“因为你研制出的青霉素，救了许多时疫病人，眼下在岭南民间的声望，并不比秦思妩差。绣衣卫在民间的恶名你是知道的，他们一路追踪反贼的踪迹，免不了要问询沿路的百姓，一开始百姓很不配合，生怕反贼没捉住，事后再找他们寻仇，但在得知我们即将再次成婚后，竟肯主动提供线索。此次能顺利剿灭反贼，还应记你一大功呢。”
最后，姬长夷总结道：“细论起来，我反而是那株需要攀附你的菟丝花，县主往后可别嫌弃我才是。”
最后这话分明不正经，可那道轻柔含笑的声音传入秦窈耳膜，秦窈的耳朵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姬长夷却又偏头，在她通红的耳尖上亲了一下。
秦窈顿时觉得耳朵不但烫，它还麻了。
想到狄英还在一旁，她顿觉十分不好意思，下意识要挣开姬长夷的怀抱，姬长夷却没松手。
似是猜到了秦窈的顾忌，他抬头看向一旁毫无眼色、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的狄英，提醒道：“有关王玄度父子的事，县主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照做便是。你该离开了。”
“……哦！”狄英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碍了平王殿下的眼。
他下意识就要依然退下，可刚迈开腿，忽又想起一件正事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又停下，顶着平王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向秦窈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殿下和县主请示，思故小公子和秦思妩说过话，离开的时候，神情不大对，恐怕是秦思妩又说了什么离间的话，小公子那儿要不要找人跟踪些时？”
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小公子毕竟年纪小，容易受人蛊惑，万一真被秦思妩误导，做了什么错事，我们也要及时阻止。”
事关秦窈的弟弟，秦窈又对这个弟弟还算亲近，确实是件正事，姬长夷只得松开秦窈，示意她自行决断，自己都依她。
秦窈顿了一下，问狄英道：“除了神色不对，思故还有什么别的反应吗？”
秦思故去见秦思妩的时候，秦窈并没有跟去。
一是不管怎么说，秦思妩都是秦思故的亲姐姐，在这时候，他们可能更希望单独聊聊，于是她和看守的绣衣卫都有意回避了。
二则是，秦窈也有意借自己和绣衣卫不在的时候，试探秦思故的态度。
尽管小冯氏逝世时，秦思故表现得很是通情达理，并没有因此对自己变现出怨恨。可不管怎么说，小冯氏和秦思妩确确实实都是经她手被定罪的，说都是被她“害”的也不为过，二人毕竟都是秦思故的血脉至亲，死了一个秦思故或许不怨，可若是两人都会因自己而死呢？他还会保持原先的理智吗？
人心难测，秦窈拿不准他的态度，才想试试他。
若他怨自己，秦窈也能理解，往后远着对方些便是，但若是他仍旧站在自己这边，那往后，她就是他的亲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