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琰将字条展开,里面的字如蚁虫,密密麻麻。
借着灯光,柳琰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凌彻御前救先皇有疑点,当日并无刺客被抓,只有一名御医进殿。而且当日在宫中议事的大臣都已全部死亡。
最近万事注意,有人在调查你。”
柳琰皱眉,现在是谁在调查她?难道是行重哥哥?
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名单,里面是许多大臣名字和他们死亡的原因。
第一个名字便是韩秉,他是怎么死的柳琰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凌彻当时一剑刺穿了他的肺,冷眼看着他在地上苟延残喘。
名单后面许多的大臣都是韩秉那一派的,都是在宋寅征战时就在他身边的老臣。
上面说他们都是被凌彻手刃的。
柳琰看完后,放下字条,双眼带上了一层暗色。
没有刺客。
只有御医。
柳琰蓦地想起了廿一说过的话。
害人的御医……
柳琰瞳孔微睁,一个猜测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行重哥哥的腿是被宋寅弄废的。
柳琰觉得难以置信,行重哥哥当年去军中跟着的一直都是宋寅,这在寄回给她的书信中提起过。
信中他提到他很开心很辅佐宋寅,他说宋寅待他极好,也很器重他。
他还说宋寅会是明君。
所有人都知道这宋家的天下几乎是凌彻打下的,年纪轻轻就横扫一方,有他的战斗都没有输过。
宋寅即位后便将他封为了开国大将军。
何等的殊荣,何等的相信。
柳琰不敢相信如果真如她所想,行重哥哥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柳琰的手指微微颤抖,各种思绪在她的心中横飞,胡乱的撞击,整个人有点恍惚。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一个人。
高奉。
那个她第一次执行特殊任务去套话的人。
他给她讲过一个笑话。
看不惯猎人的人最后成为了猎人,将刀对向了那些动物,还把一只狼的爪子砍了下来,把它当成一只狗养在身边。
柳琰如坠冰窖。
这原来不只是笑话。
柳琰突然不记得自己当初笑没笑了。
她又想起前段时间行重哥哥对她说的。
有些人不是你不去招惹就会放过你的,越是权高猜忌之心就越重。
无论她相信不信,好像真相就是那样。
她猜的没错。
柳琰胡乱的去抓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思绪渐渐静下来,柳琰回想她所知道的凌彻的所作所为。
好像他是要将这个国家的气数全部斩断,他好像要亲手毁了自己亲手打下的国家。
柳琰重重叹了口气,用手指继续去捏剩下的桂花糕。
没多久,一枚药丸掉了出来。
这东西柳琰永远不会认错,将一切轨迹完全打乱的东西。
寻芳丸。
若是没有它,或许她早就找到行重哥哥和他相认了,也不至于拖了四年,再与行重哥哥相认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柳琰讨厌这个药丸,也讨厌澹王那个人,为什么总有事情要来阻止她呢?
她明明只是想去找行重哥哥。
可再讨厌,她也要吃下去。
柳琰用手指捻起放入口中,熟悉的药味中还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明明应该更好咽下去的,柳琰却觉得难以下咽。
吃下后,就要继续带着这副受制于人的身体了,但是她不想让行重哥哥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如果他猜的没错,后面他要面对的是真正的千夫所指,是真正的万人唾骂,遗臭万年。
不过,她不会去阻止他。
因为这仇恨一定是深入骨髓了才能让曾经明媚如春日的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没有人有资格去劝他放下仇恨,包括柳琰她自己。
吃完后,柳琰的眼中恢复了点神色。
不是以往狡黠的笑意,而是一种病态的坚持。
而十六现在自然是在凌彻那边,站在他身边还有千叶。
凌彻这次之所以放柳琰出去,一是被她说的泗河边放花灯一事说得心中微动,二是他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心向他了。
他想要看看她是否会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偷偷联络澹王。
所以在派了十六在她身边后,他还让千叶偷偷在暗处跟着。
十六仔仔细细的将柳琰出门这一趟的一举一动都说给凌彻听。
凌彻悠闲的喝着茶听着,在他听来这拜月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走哪都要去看看热闹。
“这些地方可有不正常的地方?”凌彻问道。
千叶回答:“没有。”
然后十六说起了拜月放花灯的事情,千叶适时的将一盏花灯递给凌彻。
正是柳琰放下的那盏。
柳琰放下后,千叶便一直注意着那盏花灯,毕竟上面有她写的话,有可能会是她用来传递消息的途径。
她走后,千叶立即将它捞起带回来了。
凌彻看着这只花灯,莲花样式普通,没有半点异常,上面的烛火早已熄灭,在里面留下了几点烧灼的黑印。
中间有一张字条。
凌彻轻声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花灯的模样是一点也没变。
他拿起字条,将它展开,里面娟秀的字映入眼眸。
“希望能永远和行重哥哥在一起。”
凌彻愣住。
一股别样的感觉从心中涌入四肢,让他丝毫不能动。
他低头又看了看花灯,他觉得这盏花灯是穿过了岁月来到了他面前。
这像是阿珩妹妹会写下的愿望。
“这是拜月写的?”凌彻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是的。”千叶回答。
凌彻嗤笑一声,抬手让两人下去了。
他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上天在可怜他吗?
当初他在心中对着上苍求了无数次。
他想让一切重来,他想让阿珩妹妹活过来,但上天听不到他声音。
或者是听到了,却无力改变。
但现在,在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上天让他发现了拜月,她也会喊他行重哥哥,她也会绷着脸,她告白时也神情认真。
只是。
她不是阿珩。
上天是看他一路辛苦,将她送来当他的慰藉吗?
凌彻沉声又唤了千叶进来。
“去查查拜月之前的事,着重查她进入寻芳阁之前的事。”
千叶领命退下。
凌彻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这里现在有两盆绿植了。
一盆是之前的,还有一盆是前段时间他新带回来的。
他拿起浇瓶,小心翼翼的给两盆绿植浇水,喃喃自语道:“阿珩,世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