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
“大爷，今天报社上班吧？”
陈书不希望自己空跑一趟。
“你这小伢子，这是日报，肯定上班啊。”
报社门口的大爷乐呵呵地打趣陈书，他的旱烟杆敲了敲地砖，随后放到嘴巴里美美地抽了一口。
“好嘞，你慢慢抽。”
陈书正要上楼。
突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自背后响起。
是自行车的声音。
陈书赶忙让开道路。
“啊，赵主管来上班啦。”
大爷慵懒的身体顿时绷紧，就像是触电一般弹跳起来。
陈书看得目瞪口呆。
大爷这身手比起年轻人有过之而无及呀。
条条皱纹拥堵的老脸在这一刹那像是菊花一般盛开。
身为年长者，大爷却主动朝来人鞠躬行礼。
这年头，能舍得花几个月工资买自行车的无不是市民精英。
推着自行车的女子随意点了点头，扫了眼大爷和陈书，目光中悄然闪过一丝嫌恶。
能这种看门大爷都能聊得火热的，绝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
都不屑于出声回应，赵主管挺直腰杆，面无表情地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院。
这位主管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鞋，发出哒哒的响声。
走起路来给陈书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支撑起来的圆规，没有丝毫的情感。
陈书指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道：“大爷，这女的怎么都不肯回应一句，太没有礼貌了吧。”
“小伢子，你不懂，人家是什么人，报社的精英，一个大主管会跟咱们这种人打招呼。”
门房大爷遭到无礼的对待，反而表现得很荣幸。
他接着说道：“人家肯向我点个头已经很难得，换做是你，理都不会理。”
“啊这。”
陈书不禁汗颜，有这么傲气的吗？
他突然觉得很难受。
仔细回想起自己工厂的氛围。
每一个下属，哪怕是门卫大爷也能亲热地跟工厂领导打招呼。
而工厂的领导包括陈书自己，强子和栗子甚至还有赵翠花也都没什么架子。
陈书心底突然有了一丝庆幸，整肃风纪什么的，就不要再想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工厂跟这报社一样，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机械。
“小伢子，你找女朋友了吗？”
突然，这位大爷神秘地凑到陈书面前。
“啊，您怎么这么问？”
陈书很费解，这话题拐得有点急促，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爷啧啧出声，摇头道：“咱们那赵主管漂亮吧，刚才你看她的时候眼睛都不转一下，别痴心妄想啦，那种人不是咱们能够配得上的。”
陈书瞠目结舌，情不自禁地给大爷竖了个大拇指，您这思维有够奇葩的。
“嘿嘿，看你顺眼，你要是没女朋友，大爷我给你介绍，主管什么的就别想了，但一般的职员还是有机会的。”
大爷搓了搓手，挤眉弄眼地调笑。
陈书表情僵硬，一时间适应不了大爷的热情。
“不用了不用了，大爷您别费心了。”
“嘿，你这小家伙真不懂事，告诉你哪怕是普通的报社职员放在县城里也是香馍馍的存在，你不要人家还看不上你呢，你要真有想法，大爷给你介绍，但你也得做好苦苦追求的准备。”
大爷一脸不乐意，看向陈书的眼神仿佛是在责怪，你这家伙不识好歹。
陈书揉了揉鼻尖，无奈道：“大爷，真不用，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啦，真的，哎哟。”大爷摇摇头，他也就这点爱好了，给小年轻拉拉红线，这次没拉成，心里有点遗憾。
“我先上楼啦。”
陈书莞尔一笑。
“诶，你好像不是报社的员工吧。”
大爷突然起了警惕，一脸提防地看向陈书。
陈书点了点头，笑道：“我是在找人的，找钱大强。”
钱大强，是负责撰写陈书那篇报道的记者。
“干嘛？有事？”
大爷想要问清楚，如果随便哪个人都拿找人当借口上去，那他这个门卫还干不干了？
“对了，大爷，你骑过自行车吗？”
陈书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询问。
“自行车？这我哪里骑过呀。”
老大爷撇过头眺望，报社大院内赵主管的身影已经遥不可见。
自行车是稀罕东西，哪是他一个看门的能够买得起的。
攒上小半年的积蓄去买这么一个东西，他可不愿意。
陈书突然眨巴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指了指街角停靠的小轿车。
“等你下了班以后，我带你去兜兜风？”
在后世，别人都是开车带妹子兜风，而陈书却是要开车带大爷兜风。
老大爷眼尖，眺望过去，能够看到街角的那辆小轿车奢华无比。
在这个自行车都是一件稀罕物的年代，有一辆私家轿车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老大爷的呼吸都不禁停顿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他不可思议地打量陈书，“你，你，小伙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无怪乎他有此一问。
能够骑自行车的赵主管已经是老大爷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眼前这小伙子竟然有一辆私家轿车。
陈书轻笑，将手中的报纸放在老大爷怀中。
“飞跃服装厂厂长，来找点小麻烦。”
说罢，他扬天大笑，大踏步走进了报社大院。
望着陈书离去的步伐，老大爷瞪目良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老天爷，老子刚才居然跟开小轿车的大老板说了这么久的话？”
这桩事放在以后，也是值得炫耀吹嘘的资本。
老大爷这种心态，就跟后世那些有幸跟公司企业总裁谈过话的人是一样的。
……
走进报社，里面的陈设不像后世那些大公司一般宽敞明亮。
反而显得有几分逼仄。
陈书环视四周，数名员工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这时一阵香风拂过。
“你是什么人？”
一声质问自背后传来。
陈书连忙回过头，只见在大门口遇见的赵主管手持一个时髦的不锈钢杯站在身后。
她手里的杯子还冒着热气，淡淡的香味四散开来。
陈书鼻尖轻轻一耸，是咖啡的味道。
“是你。”
不等陈书开口，赵主管显然也认出了刚才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