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丰镇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街道上除了敲锣的差役,一个活人都没有。
苏云三人待在房间内,两个小孩双手托着脑袋撑在桌子上,而且两人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汐头上的呆毛随着脑袋上下摆动。
苏云本意是让他俩去睡觉的,但是这两人都不愿意睡,反而要陪苏云等到子时,所以现在都在用脑袋画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似是吹走了遮住月亮的云,房外一瞬间亮了起来,随后苏云便听见街道变得嘈杂起来,看来时间到了。
苏云叫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顾夏和小汐,二人迷迷糊糊地跟着苏云。
几乎同时,隔壁的侯乾也出了门,拎着一筐香烛纸钱,看样子真像是去寻故人的。
侯乾看到苏云,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你们没有带百无禁忌符?!”
侯乾拿出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箓抖了抖,然后将它别在腰间。
“不用。”苏云的手搭在顾夏的肩膀上,随后便率先朝着客栈外面走去。
客栈一楼大厅早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数根烛火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伙计正坐在柜台旁打着瞌睡,根本没有发觉苏云等人下楼。
几人出了客栈,街道上早已是站满了人,几乎每个人都带着香烛纸钱,还有好几个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了。
苏云三人算是异类,什么也没有带,而且还满是好奇地左顾右看,有人静默地站立,有人一言不发地烧着纸钱,有人看着满天纷飞的灰烬喃喃自语,还有人早已经是悲愁垂涕。
苏云几人走在街上,身后的侯乾不知去了哪里。
感觉到自己袖子被扯了扯,苏云低头,看见一脸茫然的小汐,“苏云,他们在哭什么啊?!”
苏云环顾四周,然后轻轻地开口:“哭过去,哭将来……”
小汐懵懵懂懂地回头,苏云感觉另一边的袖子被扯了扯。
“师兄,真的有鬼吗?!”顾夏的眼中有些害怕。
苏云摸摸顾夏的头,“有的,不过他们碰不到我们。”
顾夏听到苏云的话,虽然还是紧紧地扯着自己师兄的袖子,但眼中的害怕却已经消失不见,他知道自己师兄的话。
但顾夏不知道的是,苏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顾夏自身的原因。
大夏王朝不是没有发生过鬼魂伤人的事件,而且在王朝的边缘,孤魂野鬼尤为猖獗,在一些特殊的地形,甚至能滋生出鬼修出来。
可自从老骗子捡回顾夏后,容县范围内没有再出现一只鬼魂,苏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夏身上还有这种惊世骇俗的生命力,可以辟易鬼魂,返老还童。
三人走到街道尽头,身旁就是那家卖百无禁忌符的棺材铺子。
铺子里没有点灯,黑魆魆的,门梁上挂着剪纸小人,门口还有一块小小的招牌。
“客人是来买百无禁忌符的?”铺子里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枯槁的老人慢慢从黑暗中走到灯光下。
“这个符有什么用?!”苏云好奇地问道。
老人的双眼一动不动,似乎是看不见了,“可保客人行走无恙。”
苏云明白了,这就是个护身符啊。
“多少钱一张?”
老人似乎知道要有生意了,嘴角一勾,“十两。”
“走!”苏云直接拉着顾夏和小汐转身离开,一张纸就敢要十两?!这里没有衙门管物价的吗?!太猖獗了!
老人愣了一下,但也没为失去三个生意而惋惜,而是摇摇头,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苏云摇摇头,他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可怕的东西,一张纸卖十两!真是抢钱啊!
他回头看了看,他忽然觉得那老头年纪大了,可能画符画得不太利索了吧,要不他在这里开家店?
苏云胡乱想着,天上一朵云飘了过来,挡住了清冷的月光,一瞬间,街道上忽然冷了几分。
街道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尽头处忽然出现了大批大批的“人”,他们一出现,便朝街道冲了过来。
有的“人”走到了正在燃烧香烛纸钱的人面前停住,有的一脸茫然地四处寻找,还有的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
忽然,苏云看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头上带花的老婆婆进了那家棺材铺子,过了一会儿,出来的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人。
顾夏和小汐,一个带着害怕,一个带着兴奋。
一个想看,却只是瞄几眼就收回视线,一个大胆地四处观看。
三人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口古井附近,这儿周围一个活人都没有,全都是一个个没有活人寻的鬼魂。
忽然,苏云三人脚下滚过来一个金元宝,滚到了小汐的脚下。
“喔!”小汐欢快地捡起,但是拿在手上时,却变成了一个纸做的元宝。
小汐疑惑地皱起眉头,她不知道明明是一个金元宝,为什么到手上却变成了纸元宝了。
苏云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小汐手上的纸元宝。
忽然,又是一个金元宝滚过来,依旧停在了小汐脚下。
小汐再一次捡起金元宝,但到手上时,却又变成了纸元宝。
“骗鱼!”小汐用力把手上的纸元宝丢在地上。
但是又有金元宝滚过来,这次是好几个,而且也全部滚到了小汐脚下。
小汐看着这几个金元宝,哼了一声,一脚给它们踢飞了。
倒是苏云有些悲戚,连这些鬼魂做的勾引用的假钱都不愿意滚到自己脚下,难道自己先前捡的一文钱就是自己此生的巅峰了?!
又有金元宝滚过来,这次直接一次性滚了十几个到小汐的脚下,惹得小汐嗷嗷叫,又是踢飞好几个,但还不等她踢飞,又是十几个金元宝滚过来。
苏云哭笑不得地看着炸毛跺脚的小汐,他拍了拍顾夏,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然后弯腰捡起一枚金元宝。
一捡起金元宝,苏云瞬间就有感应,转身看向了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鬼魂,几乎每一刻就有几个金元宝出现在他身前,但是这道鬼魂没有去接,而是任那些金元宝落在地上,也是这样,这些金元宝才滚到小汐脚下。
苏云来到老人面前,看着那些不断掉落的金元宝,有些惋惜地说道:“老伯啊,怎么有钱都不拿啊?!”
老人斜着眼看了一下苏云,看到苏云身上朴素的衣裳,尽量让自己轻描淡写地开口:“太多了!”
“唉,我都托梦叫他们少烧一点,但不行啊!他们该烧还是烧!”但老人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几乎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你看看,我现在连衣服都是金子做的!”
苏云翻了个白眼,直接越过老人,来到了古井边上。
古井样式古朴,像是存在了千年之久,井中有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时不时还有几个鬼魂从里面飞出来,苏云甚至还看到一个穿着蟒袍衣服,极其威严的鬼魂跳了出来。
苏云周围的鬼魂越来越多,而且隐隐有包围苏云三人的趋势。
“他们身上没有百无禁忌符!”
忽然,有个鬼魂吸了吸鼻子,随后忽然大喊。
周遭所有游荡的鬼魂听到声音,一瞬间全部向苏云几人看来,一时间所有鬼魂眼睛全都变得血红。
不到片刻,这片地方鬼气变得浓郁至极,苏云三人像是暴露在鲨鱼群中的小鱼,被这些鬼魂盯死了。
不知道是哪个鬼魂率先冲了出来,随后成千上万的鬼魂朝苏云三人扑了过来。
棺材铺子的老头看着古井这边的动静,摇摇头,他也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既然他说了买了百无禁忌符就可以无恙,已经算是做了好事了,他也不打算去就苏云他们,做他这一行,生死都太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