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推着道笙回病房后,温慧和道定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甚至温慧的手已经落到了她肩膀,她却视若无睹,掀起被子缩进了被窝。
“我头有点疼,躺一会儿。”
道笙的有意逃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慧只能在床边坐下来,手顺势落在被子上,给她掖了掖被角,“好,你先好好睡一觉,妈妈就在这里守着你。”
道笙没说话,只是把被子拉得更高,本来还能看见小半张脸,这下只剩露在外面的头发了。
温慧尴尬地收回手。
道定坐在更远的沙发上,神情纠结而凝重。
杜念瑶忙上前打圆场,“医生让她少用脑多休息,所以笙笙每天下午这个点都要午睡一会儿。”
说完绕到病床另一边,弯腰轻声问:“笙笙,不舒服的话,我叫克里斯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道笙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都会引起高度重视。
“不用,”道笙裹得像只白粽,轻轻摇头,“我睡一觉就好。”八壹中文網
“那好,快睡吧。”杜念瑶轻抚一下她的长发。
两人之间弥漫着温馨的氛围,和旁边僵硬坐着的温慧道定就像是两个世界。
温慧看着杜念瑶那么温柔地询问道笙,而她回答的时候也那样乖巧,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就好像,杜念瑶才是她的亲妈一样。
“笙笙要睡觉,咱们别打扰她了,”杜念瑶直起身,“去外面会客厅吧,我跟你们说说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道定忙不迭地站起身,温慧也跟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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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洗好一盘水果端到会客厅,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女人崩溃的哭声。
然后是男人安慰的声音,“慧慧,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笙笙会治好的……”
明明是一对父母在担心自己的女儿,可小雅一想到刚刚道笙那平静漠然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他们这样实在虚伪。
小雅在医院干了好几年护工,接触过数不清的肿瘤病人,清楚这种疾病不是一朝一夕就会产生的,像道笙这样已经到二级的脑胶质瘤,至少已经好几个月时间了。
所以这对父母早干什么去了?
她照顾道笙这么多天,也没听他们打过一个电话。
现在来猫哭耗子装什么假慈悲?
不过小雅身为一名经过严格培训过的护工,自然不可能做出当面议论客户家属的事,在门外翻够了白眼之后,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象征性地敲敲门进去。
“太太,水果洗好了。”
“先放这儿吧,”杜念瑶指尖点点茶几,“你去陪着笙笙,她这几天睡得不好,断断续续要醒好几次,我怕她看不见人会害怕。”
“好。”小雅轻轻点头。
出去前,她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温慧道定,尤其是温慧。
然后不屑地撇嘴。
明明杜念瑶才像道笙的亲妈,无时无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哪像这个女人,从进病房后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过,真是假得可怜。
……
“克里斯跟我说的就这么多。”杜念瑶把道笙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拿给温慧和道定看过,又转述一遍昨天克里斯说过的话。
“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了吗?”道定眉头紧锁,“化疗周期长,过程又痛苦,笙笙从小身体就不好,我担心她坚持不了。”
化疗不但摧残人的身体,更摧残人的心理。
“没有,”杜念瑶叹了口气,“克里斯是神经外科的专家,他给出的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保守治疗,如果保守治疗达不到效果,再结合笙笙的身体情况考虑是否进行开颅手术。”
“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温慧红着眼睛问。
“如果现在就开颅,手术失败风险高达百分之八十,你们也不想笙笙很大可能会下不了手台吧?”杜念瑶神情凝重,“又或者,她运气足够好,手术成功,可剩下百分之二十中,永久性失明和失聪又会占掉一半概率,从此以后成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残疾人,你们舍得冒这样的风险吗?”
温慧和道定陷入沉默。
当然舍不得。
至少现在,道笙还能通过保守治疗稳定病情,她还是个正常人。
过了一会儿,温慧擦擦眼泪,红肿着眼睛问:“念瑶,笙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生病了?”
“突然?”杜念瑶皱眉,“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突然生病的?”
温慧一愣,“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前两天才进医院治疗的吗?
“笙笙早就出现头疼耳鸣的症状了,只是她一直忍着没有告诉我,直到前几天在学校出了事我才知道,”杜念瑶一想到道笙昨天对她说过的话就来气,原本还算和善的表情也冷下来,“温慧,你根本想不到她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什,什么时候?”温慧突然不想从杜念瑶口中听到答案了,奈何嘴比脑子更快,已经问出了口。
在此之前,杜念瑶从不知道道笙会对所有人隐瞒自己生病的事情,证明她早已形成了不愿意麻烦任何人的潜意识,而这种潜意识,毫不例外来自于她的亲生父母。
杜念瑶又自责又愤怒。
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再细心一些早点发现道笙的异样,愤怒如果不是因为温慧和道定的不闻不问和漠不关心,或许道笙的病根本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发现。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经历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治疗期。
杜念瑶能想象到大半年来道笙发病时该是怎样的痛苦,却每次都默默地忍了下来。
她的心揪成了一团,看向温慧时目光彻底凉了,一字一句地道:“笙笙第一次发病是在她上一次过生日的时候,那天你和笙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温慧,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