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斗笠进入雪月城的同时,江湖中无数门派与大侠都迎来了同样打扮的百晓堂弟子。
崖高万仞,悬天垂下一匹瀑布,将下边冲出一池深潭,冲刷得底下的石子都变得光滑。
“轰隆”一声,瀑布里飞射出一把巨剑,一剑劈向那来报榜的百晓堂弟子。
剑气肆意,将那印了“百”字的斗笠劈成了两半。
没有伤人,却将那人手中所捧的金榜打成了齑粉。
“你说,这冠绝榜首甲,不是赵玉真?”瀑布内,有雄浑的声音透过水幕传来。
隐约看见瀑布里有个高大的人影,在承受每一瞬便有万钧落水的洗刷。
百晓堂的弟子镇定地对着破军巨剑点点头。
“告诉我,谁是莫衣。”
凌冽的剑气夹杂着杀气,将万丈悬天瀑布截断。
天启城,钦天监。
“观象授时”牌匾下,八卦浑天仪无风自动地转着,八卦仪前,须发皆白的国师齐天尘,手握一卷金榜,自言自语道:“久违了的故人名字啊。”
白王府。
“殿下,无双城的无双,位列良玉榜首甲。”凌少寒有些恭贺地说道。
“怒剑仙不仅在百兵榜上,同时也在冠绝榜四甲上。”
“善。”双目无神的两颗灰白眼珠看不出波澜。
赤王府。
“夜鸦先生,这莫衣你知道多少。”把玩着一颗赤色的润玉珠,赤王问向身旁那戴着奇异鸟喙面具,犹如一只人形乌鸦的人。
“老夫对江湖探究不深,从未听说过这位莫衣。”夜鸦阴冷嘶哑的声音回应道。
“之前的你便可登上这良玉榜首甲。”从夜鸦口中得不到答案,赤王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珠说道,“如今的你,又能达到什么地步呢?”
“这是老夫最满意的作品,无论从肉体血缘或者功法来说,都是当之无愧的完美。”顺着赤王的话,夜鸦眼珠处的两个琉璃镜片后似乎闪烁起了贪婪又迷恋的光芒。
“人间的境界格局不再可以将其束缚住。”夜鸦压抑着喷薄的感情说道,“必定可帮赤王所向披靡。”
堂风吹过赤王身后的三个漆黑的人影,居中的人物黑色兜帽被吹落。
一颗圆润的光头,一个邪气与正气在那俊秀又妖冶的脸上保持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衡,皮肤晶莹剔透,像是玉石雕砌出来的,怕是连千金台里的花了百万两黄金养出来的花魁见了都要嫉妒。
只不过脸上少了些生动,双目无神,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只是眼底眸中深处,仿佛有淡金色的莲花纹在旋转。
山野之间,一间小庙。
“你们百晓堂也是厉害,这样了都能找上门。”谢宣笑着说道。
“既然榜单已经交付与谢二先生,那我便告辞了。”百晓堂的弟子说道。
“嗯。”
“飞轩,这次连你也上榜了。”百晓堂的弟子离去后,李凡松将金榜摊开,指着良玉榜第九说道,“不过可惜的是,孔愚兄弟没见在榜上。”
“孔愚他又不会武功,怎么能登上这武评榜。”谢宣笑道。
“理师叔也没在。”飞轩即使知道自己能上榜了,也兴致不高。
“我在上头啊,还是第。。。”李凡松忽而意识到,飞轩说的是余理。
“说不定,下次他就在榜上了。”谢宣摸了摸飞轩的发髻说道。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凡松接茬道,“你师叔我都能登榜,你理师叔跟我差不多的水平,怎么会没在榜上呢。肯定是百晓堂还没有发现你理师叔。”
李凡松又翻了翻榜单,看到良玉榜的两个首甲,道:“这个秃驴也真是厉害,居然还在我和那雪月城的大师兄之前。”
“人家当然厉害,还记得很久以前,咱们三个一起,都打不过他。”飞轩恢复了些许兴致。
最后还是靠师叔祖出手,一个脑瓜崩解决了的。
“不过这个无双城的无双。没听说过啊。”李凡松又说道,“对了,飞轩,那百晓堂的还说,有一个冠绝榜,口述的是不是?”
“嗯。”飞轩点了点头,道,“谢先生位列四甲,师叔祖没在上面。”
“啊?凭什么?”李凡松惊讶,“师父不够强吗?”
“非也非也。”谢宣摇头,又解释了一遍,“赵兄如今出任礼天司司正,而朝堂之人,不入金榜。”
“原来如此。”
解释完了,谢宣又好奇地说道:“不过这位冠绝榜首甲,天下第一的莫衣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酒仙百里东君和孤剑仙洛清阳都位居其后。”
北离官道路旁的一个茶摊上。
金榜揭晓,饮茶的客人有了新的谈资。
“师父,你没上百兵榜,也没上冠绝榜。”王富贵把听来的消息告诉谢君豪。
谢君豪长相豪放,却斯文条理地吃完一个馒头:“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完,继续赶路。”
“哦。”王权富贵自讨没趣,好好针对桌面上的馒头。
自己这个师父,对这方面是真的一点都不上心。
自从王富贵被赤水找过之后,谢君豪便辞别青州沐家,继续行万里路。
不论沐秋实如何哀求,说自己的身体不能离开这浩然之气的温养。
谢君豪直接送出一本《正气歌》,说每日勤加诵读,自然会慢慢养出浩然之气。
之后便带着王富贵潇洒离去。
山涧泉水泠泠。
背负那把巨大桃木剑桃符的青城山天下行走,丹元子王一行一手执拂尘,一手牵着一头毛驴。
毛驴背上,有一个小道长翘脚稳稳当当地躺着,双手展开一卷金榜。
“师伯。这次你什么榜都没捞着。”玄灵一个个名字看去,揶揄道。
“叫长老,或者叫师叔。”王一行又纠正了一次,“你不也是什么都没捞到?还不如你凡松师弟和飞轩师侄。”
玄灵大怒,从驴背上囫囵滚起来,道:“你也不看看人家跟的可是小师叔!”
人家名师出高徒,不应该吗?
“那你小师叔上榜了吗。”王一行老神在在说道。
玄灵赶忙重新翻找,回忆无论百兵榜或者冠绝榜:“好像。。。也没有。”
“你小师叔没上榜,你师叔我也没上榜。”王一行不要脸地说道,“岂不是说明我和你小师叔同一个水平。”
赵玉真没上榜,王一行也没上榜,所以赵玉真等于王一行,完美的论证。
“臭不要脸。”玄灵无语,白了王一行一眼。
“你师叔我以前也经常上良玉榜来着。”
“真的?”
“真的。”
“那后来呢?怎么不上了。”
“后来啊,年纪大了呗。超过二十五岁了,被人家百晓堂赶下来了。”
“那还得练。”玄灵嫌弃道。
“玄灵。这个榜,谁上谁没上都不重要。”王一行驻足,牵着的毛驴也停了下来,“你小师叔下山没遭受天劫,这才对我们青城山最重要。”
将要日出之时,武当山太虚宫。
从庚角飞檐延伸出去,有一把被铁锁锁柄,径直插入大莲花峰坚如精铁的山石之中的古朴之剑。
武当掌教俞兴瑞,已经头发花白,定定地看着那柄嵌入莲花峰上不知多少年的古剑出神。
“掌教。”身边的中年道士提醒,他已经在此处呆了差不多一夜之久了。
“唉。”武当掌教叹了一口气,“一榜未闻武当。”
“掌教。”中年道士看了一眼那相传是吕祖留下的仙剑,“吕祖谶言,他飞升之后千年,武当可兴。如今距离千年之期,还剩不过百年。”
“兴在何处?兴在何人?”俞兴瑞摇头叹气道。
武当山中,一峰内,身穿灰色道袍,俨然一副小道童模样的张君保,已经把水缸挑满。便面朝东方,席地打坐,迎接今日的第一股东来紫气。
终南山上。
“姑娘诶,你就别练了。这诠真剑法你已经练到纯熟了。”
江湖上盛传的金榜武评,却近不了终南,孙阳从山下得知武评榜回来,便一遍一遍地练习诠真剑法,直到当师叔的都看不下去了。
“师叔,这个榜,真的值得世间少年英杰争着去登吗?”孙阳停下手中秋水剑,擦了擦额角香汗问道。
“这个我哪知道啊,你该去问你师父。”诠真教唯一的师叔回应道。
“可师父又跑去后山的活死人墓里去了,至今未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一身反骨的诠真教坤道说道,“会不会死在里面了,要不咱们去找一下他?”
诠真教唯一的师叔听到这番“欺师灭祖”的言语吓了一跳,急忙道:“不会不会,没那种事,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个榜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师叔推荐你争一争。”
无双城,手可摘星楼。
代城主卢玉翟,在城主座的左侧设案,将展开了的金榜细细观摩。
“大师兄,师父是不是不回来了。”无双剑匣横躺腿侧,无双坐在楼梯上,托腮问道。
卢玉翟放下卷轴,说道:“师父说,他要去除他的心魔,就必须要面对心魔。”
“哼,咱们这个师父啊。练剑不行,当城主也不行,搞来搞去,连追女孩也不行。”无双托腮说道。
“人小鬼大。”卢玉翟笑道。
“大师兄,我也有长大的好吗。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师父就是这样。对待落霞仙子,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现在想追回来,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让你追了。”无双说道。
“可他,毕竟还是我们师父啊。”卢玉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忽而无双回头看向卢玉翟道:“别人家的都是师父替弟子着想,我们无双城,反倒成了弟子替师父着想了。”
“得啦。”卢玉翟摘下腰间银袋,丢过去,“既然拿下良玉榜第一,今天特准你喝一壶酒。”
“嘿嘿,谢谢师兄。”无双一把将银袋子抄入手。
“不过只能是桂花酿。”
“啊?那跟喝水有什么区别?”
金榜的风波,在无双城泛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以无双可以饮酒做结束。
或许是因为无双的心性并不在意和了解这个榜的威力。
更多的应该还是,矗立天下历经百年不倒,天下无双的无双城什么都经历过,金榜也能平常对待。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又是江南秋日景,嘉兴酒楼上,红衣鬼拿着用两文钱从走街串巷的小屁孩手中换来的金榜手抄版,翻来覆去的又看了一遍。
“这也没咱们的人。”苏幕遮将纸质手抄金榜往桌上一拍,没好声没好气地说道。
“小姑,我们之前暗河,皆不入榜。”苏暮雨挑了一块鱼肉,吃着说道。
金榜对江湖的冲击还是挺大的,老妪妇孺都能说上一两个上头的名字。
更有对江湖充满憧憬的娃子,已经开始“追星”了起来,成为榜上那些高手的粉丝。
“既然我们不是暗河,而是浮现于阳光之下的赤水。”铁片阻隔了的话语传来,“那势必也要让江湖知晓一下,这赤水的汹涌。”
“这个可以有。”苏小姑来了兴致,重新翻了翻手抄版,“我记得,你那个师兄,李凡松。。。在。。。良玉榜第四来着。”
余理心中略微一动,却未做表态。
“你那个青城山的师父。。。”
“没有名字。。。”
江南秋意浓,而过来到漠北之后,人们四季变换的感觉就迟钝了许多。
漫天的风沙,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公平地挥洒。
凉州,作为北离西边的边疆,是以地广人稀,苍凉凄苦著称的不毛之地。
一座孤城傲然而立于北离边境,那位守城的剑仙,名号便能磨去他人踏入那座城的勇气。
这次来慕凉城宣榜的百晓堂弟子是从江南而来,本带着入目皆是苍凉的心态,可是远远看到的却是一派郁郁葱葱的慕凉。
不再是传闻中,无人敢踏足的禁地,更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动物欢快地在此栖息,隐约还可以看到歇脚的人影。
团团苍翠,仿佛将凉州的风沙隔绝在了慕凉城之外,绿得可爱,翠得动人。
慕凉城城门未闭,百晓堂一人一骑,踟蹰在门前。
那百晓堂的弟子秋日里已是大汗淋漓,都是冷汗湿透了衣衫,看着这绿植盈城的慕凉城,像是看到了海市蜃楼一般惊恐。
最终,他选择张弓搭箭,金榜附着于箭上,箭射慕凉城城头。
然后大声念诵冠绝榜上的十人。
引来在绿洲处歇脚的行商好奇的目光。
事情做完,正当这名弟子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撤马回头之时。
一剑自慕凉城飞出,看起来速度很慢,可是片刻便到了百晓堂弟子的跟前。
不是那柄虽不入剑谱却能动人心魄的九歌,而是一把竹剑,剑脊上点点斑纹如同泪痕。
剑尖上挑着一卷金榜,封口完好无损,看来是未曾拆封。
慕凉城的大门缓缓闭上,藤蔓自四面八方涌上了城门,一根根茎络挪动扭曲,最终形成能让百晓堂弟子依稀辨认得出来的四个字:冠絕,無趙。
“赵道君身兼礼天司之责。故我堂并未将其收录。”百晓堂弟子冷汗淋漓,解释道。
“惜。”
城门上所有藤蔓,又扭成了一个大大的惜字。
百晓堂弟子松了一口气,向城楼上抱拳,随后便摘下竹剑上的金榜,撤马回首。
自始至终,城内不致一语。
即使城中增了些生气,多了些生灵与韵味。可城主依旧是孤剑仙,那位孤傲,孤高,孤独得遗世独立的剑仙。
昆仑雪山,瑶池仙境。
山高到了一定的程度,地面上的历法都用不上了。
只有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蒸腾着热气的瑶池,将整个世界氤氲得极为梦幻。
被人工开凿出来的一块巨石上,绝美女子却身穿男子服饰,静静靠在那洗的发白,依稀还能辨认是嫩绿的道袍道士的胸膛上。
喜欢倾听赵玉真强而有力的心跳,是李寒衣这些日子来新养成的习惯。
秋露与铁马冰河,交叉立在了二人面前的雪地上。
“小仙女,所以当时你迟了些时日,便是来这昆仑瑶池,寻找那把昆仑剑仙的铁马冰河?”面容俊美,赵道君握着心上人的小手,源源不断地度过青城道门至高心法离火阵心诀。
“嗯。”像是小猫撒娇应了一声,不经意拨动了赵道君的心弦。
“那你可知,我那段日子,见不到你来寻我可是难熬。”小赵剑仙无奈说道。
“我哪里知道,我们后来会发展成那样。你会那么挂念我。”倏地一下,李寒衣从赵玉真怀里挣扎而起,娇嗔道。
这一举动,仿佛给这昆仑山上白茫茫一片的雪景增加了不少颜色。
像是春风解冻化开了这番寒景。
“发展成哪样?”这种道士最坏,故意逗人家女孩子羞。
“就。。。就。。。”四下无人,没有那个剑压江湖的雪月剑仙,只有那成了婚却没怎么认真谈过恋爱的青城山媳妇。
“我不理你了。”李寒衣一赌气,翻过身去,背对着赵玉真,躺入那温暖的胸怀,以后脑勺宣告不理。
“呵呵。”臭道士得意的笑声,与离火阵心诀一般源源不断。
全天下都在查高考成绩,就你们俩在这打情骂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