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火相望箭不休,两军鏖战势难平。
天山来客突造访,一言化解止干戈。
营门及两侧栅栏火势一起,连带着周围草原一并点燃,汹汹火光随风升腾跳动,恍如火中精灵跳着拜神之舞,扭动柔软腰肢随风起舞,舞姿优美,步法灵活,举手抬足之间无不散发火焰之威。
目睹火势越来越大,突厥人是不断退后,箭塔之上弓箭手也想跟随大队人马后撤。但是库叶却下令不许弓箭手从箭塔撤离,务必死守箭塔不得撤退。
众弓箭手闻听此令,不仅心里暗骂库叶冷酷无情,合着你们能撤,不让我等撤退,是想烧死我等不成……。
就在众弓箭手暗骂之时,库叶随后下令,从中营调来两千突厥勇士,一千突厥勇士提水桶往箭塔基座上浇水,另外一千突厥勇士在箭塔之下挖出一道浅沟阻火。
看着有人浇水与挖沟,众弓箭手心里稍稍平静下来,觉得库叶此人倒不失为一个颇为仁义之人。其实众弓箭手都看错了库叶,库叶此举看似保全弓箭手,实则也封住弓箭手退路。令得众弓箭手唯有射出火箭击退唐军,否则难有活路可走。
突厥人后撤之时,刘梦龙也从沉思之中转过神来。其朗声下令:弩车与抛石机停止攻击,往前移动两箭之地;攻城车与冲城车、云梯车后撤至弩车与抛石机左右;步兵与骑兵撤至弩车与抛石机后面随时待命。
此令一下,冲在前面攻城器械内军卒及骑兵、步兵纷纷长出一口气。暗中赞叹**真乃高人也,若非如此我等必定冲入火墙葬身火海之中。
唐军往后一撤,库叶淡淡一笑,不由自主觉得自已所想计策十分高明,只一下便吓退唐军,瓦解唐军凶猛进攻势头。实则不然,唐军后撤并非怕火,而是刘梦龙想到更加巧妙进攻良策。
其良策便是暂避火势,以弩车与抛石机攻击大营,待火势一灭,再派攻城车、冲城车、云梯车猛攻突厥大营。所谓一击建功,那是颇为不智之举。
弩车与抛石机往前一动,箭塔之上突厥人顿时发觉,一名突厥弓箭手大声将军情告知库叶,库叶闻听顿时觉得十分头疼。若再让唐军将攻城器械前移,以弩车与抛石机的远程威力,恐怕即便箭塔再多也难以抵挡,为今之计只有命箭塔之上弓箭手以火箭居高临下袭击唐军攻城器械这一路可选。
想到此处,库叶立即下令弓箭手对准唐军攻城器械火箭齐发,尤其是弩车与抛石机,连人带攻城器械一齐射,射不坏攻城器械,就用火烧之计挡住唐军凶猛攻势。
库叶之计也是无奈之举,火箭齐发落向弩车与抛石机,吓得军卒纷纷四处躲避,弩车与抛石机无人摆弄成了废弃器械。
刘梦龙眼望战场,一眼发现弩车与抛石机旁空无一人,其立即喊来杨寿泉,一番面授机宜之后。杨寿泉率领一千步兵冲至弩车与抛石机旁,盾牌高举护住弩车与抛石机,并将燃烧火箭清理一空,将弩车与抛石机前移两箭之地,一声令下装填弩箭与石弹再次攻营。
弩箭纷飞恍如死神镰刀无情收割突厥人性命,石弹呼啸唱着死神之歌一旦中人必取其命。突厥人死伤惨重也激发血性,突厥弓箭手不再火箭专袭弩车与抛石机,而是火箭乱射,射杀军卒。
一道宽大火墙阻隔唐军与突厥人,但是阻隔不住双方的仇恨,双方隔着火墙弩箭、石弹、火箭互袭,都给对方造成杀伤。
袭营之战越打越烈,唐军与突厥人这一战直打到天色大亮,依然毫无住手之意,而阻隔的火墙烧到拂晓已然渐渐熄灭,一片焦黑荒野之中零星火苗忽闪忽闪,恍如无尽绿草向天悲诉火焰之痛。
战到此时,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皆是死伤惨重,唐军折损三千余人,突厥人虽然人数占优,但也伤亡过万。火墙已无,但是仇恨之火汹汹燃烧形成一道怒火之墙继续吸引唐军与突厥人厮杀不休。唐军与突厥人皆已杀红双眼,恨不得将对方杀尽是誓不罢休。
箭雨纷飞中,刘梦龙纵马向前,一挥掌中五色宝刀,大吼一声:“将士们,突厥人气数已尽,过了今日,突厥厄尔斯部落将不复存在,全军听令,随我冲入突厥大营,将突厥人一网打尽。”
“冲啊!……”
“杀啊!……”
唐军在刘梦龙鼓舞下,士气高涨向突厥大营发起进攻,攻城车、冲城车、云梯车并排向前,骑兵护住两翼,步兵紧随冲城车之后。唐军气势如虹冲锋陷阵,看得库叶是心急如焚。
库叶心里暗道一声:这送信这人怎么送的信,都过去半月有余了,金风子为何迟迟未到。若是金风子今日不到,恐怕厄尔斯部落凶多吉少,西域之中再难有突厥人的容身之地。
就在库叶焦急之中,金风子一行四人拂晓起身,匆匆赶路,不到一个时辰已然来到阿尔泰山脚下。看着前方箭雨纷飞激战正酣,加尔图愁眉不展言道:“掌门师兄,你看前方唐军与突厥人打得如火如荼,我等上前贸然阻止,恐怕难以奏效吧!……”
金风子闻言微微一笑,其手捋须髯淡淡言道:“既来之,则安之,今友求也,必当助之,唐人不服,而不能来也。既已至之,当以和为贵,劝退将者,兵自会退之。”
金风子话音一落,加尔图与百里苏、天峰子三人微微施礼,十分赞同掌门之言。金风子大袖一挥,带着加尔图三人身形闪动直奔唐军而去。
就在金风子四人奔向唐军之时,刘梦龙正一马当先冲向突厥大营,而库叶一看唐军气势正盛,急忙下令突厥勇士往后撤退,并在营中布下绊马索、鹿角,依托鹿角与绊马索布下防御之阵抵挡唐军攻势。
刘梦龙纵马跃入突厥大营,五色宝刀向前一挥,大喊一声:“将士们,突厥人连连后退,看来是惧怕我军之威,随我勇往直前击杀突厥族长,将厄尔斯部落连根拔起……”
刘梦龙话音未落,一道洪钟大吕声音响起。
“刘将军,天山掌门金风子有事求见,还望刘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听我一言如何?”
闻听此声,刘梦龙不觉一愣,其并未觉察到附近有高人到来,这突如其来之声着实令人吃惊。
刘梦龙顺声回头一看,只见四道身影突兀出现军中。其定睛一看四人,只见其中一名老者身着白色圆领长袍,黑中带白三柳须髯随风飘动。往老者脸上看,其眉如白月,眼似金灯,高鼻薄唇,面如古月,不怒自威,自带一股威严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看罢老者,再看其余三人,只见这三人身着青色长袍,脸色黄中带白,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苍髯如戟颇有几分耿直憨厚之气。
这四人往军中一站,自带一股威严气势,两旁军卒惧其气势,自觉往两边一分。刘梦龙宝刀往下一挥,下令攻势暂停。其拨马回转,来到四人近前,跳下战马,抱拳施礼。
“在下刘梦龙,见过天山掌门及四位前辈,不知有何吩咐,尽管道来。”
金风子见刘梦龙颇懂礼数,对其好感大增,其微微点头道:“刘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前辈请。”
“刘将军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营,来至一处山坡之上,两人席地而作,促膝交谈。
“刘将军,老朽冒昧问一句,将军带兵攻破突厥厄尔斯部落大营,将突厥人一网打尽,难道就能平息响马之祸,令西域永无响马。”
刘梦龙闻言抱拳拱手一礼。
“金前辈,晚辈并非是赶尽杀绝之人,只因厄尔斯部落暗中援助藏青,使得焉嗜镇饱受战乱之苦,西域也不得安生,故此晚辈才带兵征剿,希望除去厄尔斯部落,免得西域不得安宁。”
金风子闻言微微点头,展颜一笑道:“刘将军可知西域部落众多,将军一旦灭了厄尔斯部落,其它部落便会趁机占据阿尔泰山脚下大片肥美草原崛起,到那时这些部落成为响马继续祸乱西域,刘将军还要带兵继续征剿吗?”
“这个……这个……”
刘梦龙有些答不上来。
“刘将军听老朽良言相劝,厄尔斯部落即便有错,给其一个改过自新机会,令其不再支持响马,这西域自会太平;而将军若是一意孤行,只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徒劳无功,白白令将士阵亡沙场,颇为不值啊!”
“那依前辈之见该当如何?”
刘梦龙面带疑惑之色看着金风子。
“老朽充当一回和事老,劝厄尔斯部落从今往后不再支持响马,若有再犯,刘将军可上天山寻我,老朽自会给将军一个交待。”
“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既然前辈出面做保,那晚辈信前辈一次,我这就下令撤兵,厄尔斯部落若是再有出格之举,我会上天山请前辈主持公道。”
金风子闻言哈哈一笑,轻轻一拍刘梦龙肩头,和颜悦色道:“将军且放宽心,老朽一向言出必行,厄尔斯部落若敢出尔反尔,到那时无需将军兴兵讨伐,老朽自带天山门徒讨个公道。”
“多谢前辈……”
“刘将军不必多礼……”
金风子与刘梦龙一番交谈之后,刘梦龙带兵回营;而金风子则是进入突厥大营,与达尔尼亚及库叶展开一番密谈。
三人谈及什么无从得知,但是达尔尼亚次日一早,亲自负荆请罪去唐营请罪,并郑重发誓从今以后绝不支持响马,若有再犯甘愿以死谢罪。
刘梦龙一看达尔尼亚身为一族之长,甘愿负荆请罪,自已再揪住不放,不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下扶起达尔尼亚族长与其把酒言欢从此合好。
唐军与突厥人打了半月有余可谓是苦大仇深,待金风子一到,唐军与突厥人又把酒言欢合好了。真真是打得狠,好得也快。唐军与突厥人在厄尔斯部落欢聚三日,刘梦龙率军回师焉嗜镇,金风子一行人返回天山,至此厄尔斯部落之危烟消云散,达尔尼亚也听取了库叶之言,从此不再与响马有任何来往,一心一意壮大部落。
刘梦龙带兵回师,这一来一回就是一月之久,赵灵玉五女期盼刘梦龙早日归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有一人也在期盼刘梦龙早日归来助起一臂之力,此人是谁,非是旁人,正是杨月生。
杨月生有何事要请刘梦龙助其一臂之力,这要从刘梦龙下令举办拜神节那日说起。拜神节当日一名铁勒族那名身材高大,碧眼男子引起杨月生的怀疑,当下找来陆凯九人暗中跟踪,轮流监视,一旦有可疑之事立刻禀报杨月生。
陆凯九人领命而去,杨月生回到府中厢房休息,远离拜神节嘈杂之声,杨月生静下心来,回想着最近发生之事。其想来想去,总觉有点不对劲,为何尸甲虫要进入既有青面鬼王,又有干尸变异的墓穴,吸引我等进入此墓险些丧命;并且尸甲虫似有预谋一般,突然围攻我等,种种一切表明,这些尸甲虫必是有人饲养,而饲养之人似乎与我有仇。
这仇人究竟是谁……真是令人颇为费解。就在杨月生回想过往之时,陆凯九人分散开,目光紧紧盯着铁勒族男子,生怕此人离开视线,不知所踪。
铁勒族男子正在随着人群跳舞,其僵硬舞姿着实令人不忍直视。火焰熊熊,香味扑鼻,曲调悠扬,兴致颇佳,各族男女老少围着篝火唱唱跳跳,直闹腾到三更天才渐渐散去。
各族之人三五成群,相互有说有笑离去,而那位碧眼男子则是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吃着架上残余烤肉。
陆凯九人躲在点将台下角落之中,一眼不眨紧紧盯着碧眼男子。只见碧眼男子吃罢烤肉,望着点将台,低声喃喃细语,陆凯九人竖起耳朵细听,也未听清其说些什么。
更为令人震惊的是,碧眼男子袍袖一抖,里面掉出三只尸甲虫,碧眼男子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笛,轻轻吹奏。一支悠扬曲声响起,曲声一响,三只尸甲虫爬动起来,顺着台阶来到杨月生所坐之位。
三只尸甲虫在座位上爬上爬下,不知寻找什么,随着曲声一变,三只尸甲虫爬离演武场,向着城西而去。
陆凯与项勇八人一对眼神,王静波与晋元新、潘冠文三人悄悄离开角落,跟上三只尸甲虫,看尸甲虫去向何处。
一路跟踪尾随,王静波三人发现三只尸甲虫,竟然来到假扮杨月生的叶雨南家中。潘冠文有心提醒一下叶雨南多加小心,王静波却阻止潘冠文。
“先静观其变,待事态紧急再提醒不迟,一旦打草惊蛇,再想得知吹笛人有何目地就难了。”
潘冠文闻听只好忍住性子静静看着尸甲虫有何动向。尸甲虫在叶雨南房舍内转了一圈,在东南角钻出一个小洞,随后进入洞内不知去向。
“留下一人提醒叶兄,晋兄随我赶往城主府禀报军师。”
“我留下,你二人速去速回。”
潘冠文话音未落,王静波与晋元新飞身上房赶往城主府,叶雨南听着房顶有动静,起身打开房门正好撞见潘冠文。
不待叶雨南开口,潘冠文一把拉住叶雨南,将其带至偏僻角落,将今夜发生怪事详细一说。叶雨南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回屋一看,果不其然东南角有个不起眼小洞。
看着小洞,叶雨南眼珠一转,谋划应对之策。就在叶雨南深思谋划之时,笛声时断时续,陆凯六人目光始终随着笛声不敢有丝毫偏移。
笛声突然一停,从地下钻出三只尸甲虫,碧眼男子伸手一抓,三只尸甲虫托在掌心,咧嘴一笑,将尸甲虫收回袍袖,扬长而去。
陆凯六人在后不远不近暗暗跟踪,见碧眼男子来到城东一间名唤远乡客栈落足。陆凯跃上房顶,施展倒挂金钟,指含吐沫点破窗棂纸,往客栈里面倒看。
只见碧眼男子上了二楼,走到把东头靠山倒数第二间天字房前,推门而入,再无身影。
陆凯含胸吸气,轻拍灰瓦,脚下一蹬灰瓦,施展“灵猴翻身”轻轻落地毫无声息。
陆凯双足一沾地,项勇五人围拢上前。陆凯使个眼色,带着五人离开此地,回到军营之中才将碧眼男子所住之处讲出。
“今晚将碧眼男子拿下如何?”
项勇开口道。
“不妥,若是碧眼男子房内另有机关,我等不仅抓不到人,反而打草惊蛇,惊跑了碧眼男子,再想抓他就难了,不如先禀报军师,看军师有何高见?”
“事不宜迟,去见军师。”
陆凯六人动身去找杨月生之时,却不知碧眼男子在陆凯六人离开之后,悄然离开客栈,向城西而去,找了一间废弃马厩,蜷身一呆,眼望夜空繁星喃喃自语。
“杨月生,别看你身居高位,出行皆有护卫跟随,但在我看来,这些不足为惧,待我笛声一起,便是你葬身虫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