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府时天还未黑,先去吴夫人那里坐了坐,才回自己的居所。话没说几句,景文来找陆离,丫头说已在偏厅候着。景文一向是个乖觉的,知道陆离黛玉鹣鲽情深,一向不会在陆离休沐二人团聚时打扰。如今来找,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要去一趟的。
陆离走时还不大放心,再三的嘱咐黛玉好好歇着。
黛玉点头答应着,含笑看他大跨步卖出门槛。
“青岚,快把我的紫砂壶拿来。”
“奶奶不歇着?”青岚没有动,而是笑着问。
“歇什么?我又不累。”仰着脖子催她,“你快去快去,我急等着呢。”
青岚好笑的扭头去拿,黛玉又叫小丫头端温水来,拿软毛的养壶笔。不多时东西便都齐备了,黛玉在绣凳上做了,亲手洗壶。先用温水浇遍壶身,再轻轻的用养壶笔慢慢地刷,直到把壶身上灰尘洗净。又命端小风炉来,坐上小锅,放一把平日自己吃的茶叶,添七八分水,将壶放进去文火煮开。又过了两刻功夫之后才捞起,再次洗刷,如此方完成了开壶,可以泡茶吃了。
黛玉当即便亲手泡了一壶,陆离回来的刚刚好。
黛玉坐在矮板榻上,咬着手帕子含笑睨他。
“你倒乖巧,闻着茶香味儿便回来了,这壶上好茶水,我是没福气独享了。”
陆离笑着走过,挨着黛玉坐了,把人揽进怀里。
黛玉扭着身子推他:“怪热的,你离远些不好么?”
陆离不语,只是慢慢的倒了一盏茶。黛玉以为他是自己要吃,没成想陆离却把茶盏递到她嘴边。瞥了在场的丫头们一眼,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推他的手。
“你自己吃罢。”
陆离眸光一扫,轻斥道:“没眼色的丫头,一个个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丫头们纷纷垂首退下,陆离眸子锁在黛玉身上,又是满溢出来的温柔,“人都走光了,这下可该吃了罢。”
黛玉便就着他的手,慢慢吃了一盏茶。
“景文找你可有什么事?”
“不过是送些生意上的账本子罢了。”
“是海外的生意?”
陆离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都是一些无聊的事,你多半不感兴趣。”
黛玉挑眉笑道:“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感兴趣也未可知呢。”
“无非是茶叶丝绸换黄金,俗气的很呢。”
“俗气是俗气了些,但跟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她张开胳膊,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笑道,“没有这份俗气,我哪能锦衣玉食,穿这样的衣裳,戴这样的首饰?”
陆离笑笑:“我还只当你是天上的谪仙,不染纤尘呢。”
“说的跟我餐风饮露就能活似的。”
“你上辈子指不定就是靠餐风饮露活的呢。”陆离半开玩笑的道,说完摸摸下巴,又开口,“很快我就鼓捣出几样新玩意儿了,到时带你去瞧,你肯定感兴趣。”
“是什么?你现在就告诉我。”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黛玉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愤愤地道:“你知道世上最令人讨厌的事是什么么?”
“什么?”
“便是故弄玄虚。你要么就干脆利落的说清楚,要么便不说,非要说一半留一半,弄得人不上不下的,你说讨厌不讨厌。”
“……”陆离愣了愣,“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还有一些难点要克服,我怕告诉你了,到最后没做成,不是叫你失望么?”
“没做成便没做成,有什么失望的?便是有,也比这样不说的强。”
“好了,我告诉你便是,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去。”陆离凑近,在黛玉脸上亲了亲,“好玉儿,我可什么都没瞒你。是一种新机械,类似于机关,如今在织布机上已经试验成功了,效率提高了四五倍呢,从前一个昼夜不息,只能织布两匹,用这种新机器,一日就能织五匹呢。接下来还要用到船上,若试验成功,以后船不用人划,便能自己走了。”
黛玉十分诧异:“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
“这算什么,以后车子都不用马拉呢,走的又快又平稳。”
黛玉想想不用马拉,车子自己在街上乱跑的样子,莫不是有鬼在推?
“你又哄我呢,我可不上你的当。”黛玉笑嘻嘻的道。
跟古代人将未来的机械,是会让人觉得怪力乱神,陆离倒也没记着解释,只是说:“总有一天你会信的。”到时候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相信。
这一天黛玉觉得过得很快,似乎眨眼间便到了晚上。
躺在床上,她甚至有点舍不得睡,好像不睡,这一天就没过去似的。明日一早,陆离又要上翰林院当值去了,又是一天见不着面。
眼看到了三更时分,黛玉还是抱着陆离的胳膊嘀嘀咕咕说话。
“玉儿,你不困么?”陆离忍不住问。
黛玉摇摇头,想到如今是夜半时分,屋子里没点灯,黑得很,陆离看不见,忙说了句:“不困。”
“可是我很困了。”
“噢,那你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陆离就在她身边,结结实实的搂着她,黛玉想就算他睡着了,自己就抱着他胳膊,感受他身上热乎乎的体温,也是不错的。
“你也睡吧。”
黛玉原想等陆离睡着,倚着他坚实的胸膛好好回味这一天的相处的,岂料在陆离温柔的抚摸下,她倒是比他先睡着了。
翌日一早,她睁开眼,摸摸身边早已凉透的枕席,懊恼的咕哝:“怎么这么不争气,那么快便睡着了……”
“奶奶说什么呢?”青岚笑着从外面进来,“夕雾、雪雁两位姐姐来瞧奶奶,在厢房等着呢,奴才先伺候奶奶梳洗吧。”
“她们两个又不是外人,何必搞得这么外套,她们不习惯,我也不习惯。”黛玉坐起身,拢了拢掉落的一缕秀发,“你就叫她们进来便是,我梳洗的模样,她们又不是没见过。”
青岚答应一声,道:“奶奶稍后,奴才这便去叫。”
说着就出去了,不多时领着夕雾、雪雁进来。小丫头们早捧着脸盆、巾帕等物侍立一旁,夕雾、雪雁行了礼,便上前服侍黛玉梳洗。夕雾梳头,雪雁捧帕子,青岚为黛玉挑选今日穿的衣裳。
夕雾手巧,梳头的手艺在一众丫头中是顶尖的。只见她熟练的抓起黛玉的头发,两手灵活的反转,片刻的功夫便讲头发盘起,挽了一个堕云髻。
“奶奶戴什么簪子?”夕雾问。
黛玉一向不喜奢华,何况如今又不出门会客,自然是怎么简洁怎么来。
“还戴那只珍珠钗罢。”
雪雁忙从匣子里挑出黛玉常戴的珍珠钗递给夕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