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岚打发人来没别的事,就是告诉黛玉一声,她小女儿受了凉,突然发起高烧。小人家身子骨弱,烧得脸通红,睡觉时常惊醒,实在离不了人,明儿的赏花会她来不了了。
来人是吴映岚的贴身大丫头,言语间十分谦逊,一个劲儿说抱歉的话。
如此亲厚,又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黛玉自不会怪罪她没礼数,不该收了请帖,临时又变卦。吴映岚成亲数年,第一胎生的是一个极俊俏乖觉的哥儿,第二胎便是个姐儿。那小女孩更是粉妆玉琢的,如今才七八个月大,就病了,黛玉心里只有心疼的份儿。
细细问了那孩子的病情,可有看了大夫,现吃什么药等等。
来人一一说了,黛玉度其症状,听了药名,并无不妥,才略略放了心。她一面还嘱咐道:“那孩子我时常见,极是乖觉喜人,小小的人儿,就得吃药,好不可怜见。还请你替我跟吴姐姐说一声,若妞妞好转了,劳烦打发个人告诉我一声,不然我这心还不知道悬到何时呢。”
来人连声应诺。
黛玉又道:“我这里就数药材最多,人参灵芝等都是齐全的。妞妞儿若是缺什么药,尽管打发人来取。”
来人忙道谢,又笑着说:“这感情好呢,我先替我们奶奶多谢奶奶了。”
黛玉又嘱咐几句,才打发她走。
人虽走了,黛玉的心思一时还没转过来。想到那小丫头流着口水吃手指头,啊啊叫着往自己身上爬的样子,隐隐的便有些心烦意燥。
小人家的病最是难治,也不知道吃了这药能不能好转。
明儿还是自己打发人去瞧瞧吧,若没有好转,自己也好尽快瞧瞧去。
虽然伯爵府小主子病了,请的大夫必是名医。却也难保那名医一定擅长小儿病啊。自己医术虽不算多么高超,至少亲眼看到妞妞,望闻问切,也能知道药开的对不对。
吴映岚派来的人既走,黛玉也没了心思下棋,只是盯着炖汤的炉子发呆。
她不错眼珠儿的看了半晌,手里拿着一个小铜火箸拨炉子里的灰,拨了一会子,叹一回气,咬着嘴唇愣了一会子神。
英莲虽深知她为何忧心,只是当此之时,也不好劝。想来想去,不过是那几句话,道理她又不是不知道,无奈心里头放不下而已。
好几次话到嘴边儿,英莲都没说出口,又给咽了下去。
最后,她也只好陪黛玉干坐着。
坐了好一会子,看黛玉似是宽了些心,才慢慢的说了些解劝之话。黛玉这才敛了愁容,勉强笑了笑,说:“也罢,等过了明儿的应酬,我便瞧瞧去。”
英莲点点头,又道:“小儿家,吹着风,着些凉,也是常有之事。吃些药,发发汗,那小姐儿兴许明儿就好了呢。奶奶若是只管担心,再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吴奶奶若知道,岂不愧得慌?奶奶便是为吴奶奶想,也不该如此。”
黛玉想了想,说:“那孩子我极是喜欢的。再者,自我有了身孕,最不能看孩子受委屈,想起来便觉心酸,堵得慌。”
英莲笑道:“不瞒奶奶,我也是如此呢。这也是寻常之事,那母猫怀了崽儿,性情还变温驯呢。等生了小猫,更是睡觉都小心翼翼的,慢慢往下躺,唯恐压着小猫崽子。何况人乎?”
又说了一会子,英莲看了看小砂锅,道:“我瞧着这药膳快好了。”
黛玉道:“你说快好了,必是快好了。我虽知道如何做药膳,却从未亲手做过,也就是个理论水平。”
英莲道:“奶奶是尊贵人,知道理论便够了。家里这么多丫鬟婆子,若事事还要奶奶亲自动手,养着她们做什么?况且,高门大户人家的主子,能知道个理论的,亦属凤毛麟角了呢。”
又炖一会子,差不多了,黛玉便叫人将炉子移到茶房去,用小火煨着,保证陆离回来,随时能吃。
一直到陆离回来,黛玉还没有完全摆脱失落的状态。
陆离不忍她这样失魂落魄,当即便要打发人去伯爵府问消息。黛玉拦住道:“天都黑了,你这时候打发人去,闹得兴师动众的,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罢了,明儿一早再去吧,正好看看歇了一夜,可有什么起色。”
陆离想了想,说:“如此也好,只是……”
他顿了顿,将黛玉微蹙的眉头用拇指肚抹开,“你放空思绪,今儿先别想这些了。横竖想也无用,反弄得自己心里不舒服,对孩子不好。”
黛玉点点头,说:“听你的,不想了。”
陆离揽着她的腰,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拢拢她头发,一会儿在脸颊上亲亲,弄得黛玉脸红心跳的。
“你别乱摸,怪痒的……”
陆离咧着嘴,无声笑了笑,从善如流的住了手,改为双手揽着她腰,歪头凑在她跟前儿,盯着她眼睛。
“就这么喜欢小女孩儿啊?”
轻轻的,陆离眸子锁在她脸上,缱绻缠绵的呢喃。
他刚呼出的气流,还带着温热气息,及因刚吃过药膳,口里淡淡的草香味,喷在黛玉脸上,叫她越发觉得痒得受不住,像是有什么柔软之物,在挠着她心口似的。
“啊……”黛玉轻轻哈了一口气,有些别扭的转过头。
“宝贝……”他微微侧首看他,眸子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不慌不忙等她的答案。
无论听过多少次,每次听见陆离这样称呼她,黛玉还是有一种羞到极致,全身打颤,鸡皮疙瘩往下掉的感觉。要知道,自从她长大后,连爹爹都不会再这样叫她。
可偏偏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男子,珍宝似的抱着她,口口声声唤她宝贝……
哎呀,不能想了。
黛玉咬着嘴唇捂住脸,太羞人了……
等了一会子,不见她回应。陆离便轻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捏着她下巴,轻轻抬起,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告诉我啊,是不是很喜欢女孩儿?”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极尽宠溺。
黛玉并未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陆离开始在她身上摸啊摸。横竖摸的挺舒服的,黛玉便也没有反抗。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陆离已经把手伸到衣裳里了。
黛玉忙一推他的手,站了起来。
陆离也忙站起来扶着她,一面道:“怎么这样一惊一乍的?再扯着肚子!”
黛玉跺了跺脚:“你又想那些有的没的。除了徒增烦恼,有什么用?现在又不能真的……”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停住,咬了咬嘴唇。横竖便是不说,陆离也是明白的。
“除了弄得咱们俩都不好受,你又半夜睡不着,明儿还得早起呢。”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陆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种事,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你快坐下,我就挨着你说说话,不动手动脚了。”
黛玉挑眉看着他,意思是:你能做到?
陆离也看她,做不到我总能忍罢。
攥了攥手,黛玉一咬牙,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正打算坐下。忽听得窗外“喵呜呜呜”叫了一声。
“小黑!”黛玉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几分雀跃。
陆离:“……”???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白眼。这臭猫怎么又跑来了?真会挑时候。他现在能骂人不?!
“小黑小黑……”黛玉松开陆离的手,走到窗便,推开一条缝儿。
陆离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圆毛第三者两只前腿一伸,身子一矮,后腿儿一蹬,跳了进来。关键黛玉只开了一条窗户缝儿,约莫只有两指宽。
这都能进来?
难道猫真是液体的?
“喵嗷嗷”大黑猫扭动着健硕身子,抱着黛玉的腿,嗷嗷叫着转了一圈,挤进撒娇卖萌争宠之能事,让陆离颇为自愧不如。
看着黛玉抱起猫,放在它专属的,厚实柔软的窝里。
陆离的危机感扑面而来,妈啊,这猫太不要脸了,也太会卖乖讨人欢心了,以后自己地位堪忧啊。
猫乖巧趴在屋里,毛茸茸的头枕在锦褥边缘,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陆离。
在陆离看来,那棕黄眸子里写满了挑衅。
盯着猫看了一会子,看着那跟个南瓜似扁圆的猫头,紧促似挤压在一起的鼻子眼儿,陆离撇撇嘴,这猫也太肥了罢。
明儿得问问青岚都喂的什么,伙食得看着减些了。太肥了影响寿命。万一真没了,黛玉伤心,他也心疼不是?
正想着,却听得外面有些动静。
不多时,青岚在门口轻轻叫道:“大爷、奶奶可歇了?”
黛玉道:“还没呢,什么事?”
青岚道:“奴才正要睡觉,却不见了小黑,找遍了院内都没找着,想问一下,可在爷、奶奶屋里?”
黛玉道:“在呢。”
正要说你睡去罢,小黑今儿我来照顾。还没说出口,便听陆离喊青岚进来,叫她抱小黑去厢房。
小黑百般不愿走,无奈猫小力气弱,呜呜叫着被青岚抱走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它眸子死死缩着陆离,带着狠戾之色,似乎在说,你死定了,老子记住你了!
陆离回它一个更加狠戾绝情的眼神,哼,跟老子斗,你再修炼一百年罢!
黛玉回头倚在陆离身上,嘟着嘴道:“离哥哥,我是不是太绝情了……”
“哪有!”陆离捏着她软软的小手儿,心里偷乐,“宠物就得给立规矩,宠可以,不能无法无天。猫毕竟不是人,,没有人的智商,如果一味由着它,还不翻了天?!要是纵得一不高兴便抓人咬人,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是么?”黛玉蹙着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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