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墙壁呈现朱红,金色点缀的连珠账与橙黄色的纱帘交织而起,稀有的木制制成的书桌上摆放几张轻薄的宣纸,一块如同九州的黑色砚台,一支用狼毫做成的毛笔架在其上,桌前的支摘窗支起,窗外能清晰的看到艳红的彼岸花,风一吹,桌上的宣纸吹落到男子脚下。
那位男子相貌极美,肤色白皙,貌若潘安,身穿靛蓝色对襟窄袖长衫,头上精致仙鹤金冠将长发束起,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种矜贵的气息。
他正襟危坐,手端起茶杯,热气直冒,用盖子在水面上拂了拂,茶叶跟随水的波动漂浮起来,抿上一小口,举止尽显优雅。
精美的脸上配上一双温柔的笑眼,似乎总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春风细雨又如深邃幽蓝的大海,让人捉摸不透。
男子微微撇头,余光扫过来人,在见到是一个肥胖女人时,眼角处闪过一丝厌恶。
“你怎么来了?”温润的嗓音不耐烦的质问着老鸨。
“张公子。”
洛奇和其他人都走了上来,张惩手上一顿,眸中溢出惊讶之色,又带着不可置信的看向老鸨,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人?”张惩毕竟是府上的公子,在人前都装惯了,所以很快压下了眼中的惊讶笑了起来,“大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接到有人老鸨拐卖少女,所以特地来查,你说巧不巧,她的屋子里有一个密道,顺着过来就到您这了。”洛奇背后还扭捏了老鸨一把,老鸨疼的不敢出声,这里面的威胁之意,俩人都懂。
老鸨虽然爱财,却也怕死,不过她害了那么多人,她这颗脑袋是要定了。
“是吗?”张惩说道,那双眼睛看着依旧是笑意盈盈,他望向老鸨,眼里一瞬间有着乌云密布。
老鸨一看就知道他误以为自己出卖了他,很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后面的刀抵在她的腰间,只要敢出一声就有可能将她当场拦腰致死。
“张惩,这个女人说你和她串通好的,是不是真的?!”洛奇问道,眼里不是质问,而是肯定的望向张惩。
张惩一笑,看了老鸨一眼,无视她眼里的求救,说道:“哪里的话,我与她并不相识,是犯人就该抓,该严惩的严惩,该判刑的判刑,大人,我是望门公子,怎么会与烟花女子沆瀣一气?”
洛奇也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跟着他笑了起来,眼神示意周旋让他先把老鸨带出去,周旋也同意了,将老鸨先带出去,不过老鸨似乎对张惩很不满,被带下去的同时,对着张惩喊道。
“张公子,你不能过河拆桥,我没有出卖你,是陆源,是陆源——张......唔.......”
周旋快速的将她的嘴捂上,让老鸨不再发声。
张惩听到后轻微的蹙起眉头,脸上装作面不改色。
真能装。
这是洛奇对他的评价。
洛奇笑着问道:“张公子,她说的过河拆桥什么意思?”
张惩说道:“疯言疯语,不可当真啊,大人。”
死到临头的还在挣扎。
洛奇问道:“张公子,你府上的白莉莉似乎心悦于你啊。”
张惩说道:“正是。”
“那你妻子不失所踪,你都不着急吗?”洛奇问道,眼睛时刻关注着张惩的一举一动。
张惩忽然笑道,说道:“白莉莉虽心悦于我,不过是靠这种手段上位,我于她并无爱慕之情。”
“哦?”洛奇装作很意外,说道:“什么手段?”
张惩说道:“白莉莉酷爱酒酿,将我灌醉,趁着我不备,进行出阁之事,我也是被迫无奈,这才娶了她。”
“张公子,我也不想和你唠嗑了,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九尾仙狐,青丘之首。需其祭祀,采女心血。窈窕罂粟,幽冥彼岸......”洛奇将祭祀的内容都念了出来,张惩听后脸色徒然一变,铁了青,青了白,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煞是好看。
“张公子,你对这个有印象吗?”洛奇一双敏锐的眼睛盯着张惩的脸看,向其发起明知故问。
张惩也不能否认,因为在院中就有一模一样的法坛,只是好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说不出话来了,我替你说。”洛奇找了一个地方随意的坐下,闲情雅致的说出张惩的故事来,仿佛就是一个说书的。
“你信狐仙,之前屡次向张家老爷提起祭祀,都被驳回。五年前遇到了白莉莉,白莉莉酷爱饮酒唱曲,你对她产生了喜欢,通过白莉莉认识了东街医馆的陆大夫,你和陆大夫甚是知己,将所有的不欢,以及对狐仙的敬仰如数的告知了陆大夫。”
“然后陆大夫给了你一本狐仙祭典,你肯定心里想着,陆大夫与我如同知己,断然是不会骗我,你信以为真,陆大夫就借着顺势将秀青楼的老鸨介绍给你,但是因为张家老爷不同意你祭祀,且祭祀是需要女子的心头血,量过于大,所以你就自己开发做生意赚取银两交于老鸨,让老鸨再开一家青楼,也就是现在春风苑,同时也开始修建密道。”
“之后,你查到白莉莉和朱舟有染,所以你一怒之下,平时睁一眼闭一只眼的看她拿东西去卖,就以此为理由,将她送到青楼。”
“之后你知道老鸨那里有罂粟花,你就想着每日从老鸨那里购买罂粟花要花大量的钱,于是你就找人打听,听说这花出自立安寺,你就悄然到了立安寺,见到住持,你告诉住持自己是张家的人,也许是住持的心机所在,无意间告诉你是抱养的事实。”
“你又联想到张家老爷对你冷漠打骂,对张恶张善是关爱有加,你心中生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工具,于是开始了报复之路。张家老爷患有病患,这种病患我猜想只要修养妥当在活个几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了。”
“遇仁堂的掌柜查出张老爷子患有沉疴,沉疴无治,我想这应该是你报复的开始,你用罂粟花产生的毒素强迫张老爷子犯上毒瘾,让他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说什么是什么,什么都顺着。”
“你将心中的苦楚都说给了陆大夫听,但是陆大夫带着一个人,这人就是朱舟,你们喝的烂醉如泥,朱舟在陆大夫的威胁下将你送到了朱舟家,你在朱舟家见到了白莉莉,想起之前的种种,你心中气火难消,于是在朱舟家当着朱舟的面强暴了白莉莉。”
“你与白莉莉重归于好,陆大夫给你们策划了一场名正言顺的大案,就是火烧张府,这样一来重建张府就不会引起外界的怀疑。”
“你预测张家老爷快要死了,于是用家财驱使张恶张善帮你做事,那时候遇仁堂免费就诊,你想着这时候来了一个大冤种,天助我也,于是就有了你们陷害遇仁堂一事。”
“办案都是讲究证据的,你与陆大夫是知己,拿了一包马钱子,匿名让朱舟接受这个委托,如此一来,你一没有在场证明,二没有脏了自己手,即便查起来肯定是查到张恶张善以及朱舟。”
“直到案件尘埃落定,你就对张恶张善动手,你先让他们护送一匹很重要的布为由,找机会将他们暗杀在郊外,如果别人问起来,你自然会很惋惜又后悔的说如果当初狠心拒绝他们,不让他们去就好了,既演了一个好大哥,又能坐拥亿万资产,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就在你以为这件事要过去时,官府突然查普,若是这个时候死了人,肯定会引起官府的重视,你无奈之下,只好将他们速速的调回来,张公子,你打的一手的好算盘啊。”
洛奇为他鼓掌,这么费尽心机的算盘拿去宫斗剧里演戏,必然会得出头彩。
张惩听后一笑,春风细雨的笑里下的不是细雨,而是刀子。
“大人,你是在和我讲故事吗?如果将这个写成话本,肯定会卖的火热。”
洛奇说道:“张公子,要不你来当这个主人公?”
张惩说道:“大人,你这可就折煞我了,大人写的书,我怎敢以现实中丑陋的原型介于书内呢?”
洛奇冷哼了一声,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说道:“张公子,别装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怜,自始至终都被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你府上的白莉莉与你的知己好友可是拜过堂的夫妻呢,陆大夫的情人被你爹害死,从你相遇白莉莉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他的精心策划中。”
“什么狐仙祭祀,不过他随便瞎写出来糊弄你的,让你认识老鸨不过是想借助你的银两从老鸨那里得到更多的女子进行不切实际的实验,你要心头血,他要人脸皮,陆大夫故意让你知道罂粟花来自立安寺,让立安寺的住持说出你是养子,所有人都成为了陆大夫复仇的工具,你竟然还在为他掩盖,你说你可不可怜?”
在陆大夫家发现了一些信笺,虽然大部分都是有关白莉莉的,但是在白莉莉死后,每一步的精心策划都写在其中,就连立安寺的住持没想到也和陆大夫有关。
“怎么可能?”张惩听后一时之间忘了演戏,眼里不可置信,又很慌乱。
洛奇说着就从怀中掏出许多的信笺,递到张惩面前,说道:“怎么不可能。”
张惩疯了般拿过信笺看了起来,上面的字迹的确是陆大夫的,看的他眼眶刺红,每一字都戳着他的心。
他将陆大夫当知己,却不想自己只是陆大夫一步步复仇的工具。
“假的,一定假的,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张惩高举着这些信,下一步就要上手撕掉,洛奇一个箭步上去,立即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扭,清脆的骨头声从张惩的手上传来,信笺掉落一地,张惩吃痛的哀嚎一声。
洛奇借力一推,张惩就倒在地上,捡起信笺收好,眼神此刻却变得狠厉,对付这种人不值得任何怜惜。
“现在你要跟我回衙门一趟。”洛奇的口吻如同审判者,降下死刑令张惩陷入绝望中。
…
刘司宏等人也都彻查了清楚,这密道通向的就是春风苑和秀青楼,一时之间,老鸨,陆大夫,张惩还有立安寺的住持都被抓捕。
根据龟叔提供,每次拐卖人口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便是立安寺的住持。
“陆大夫,还不老实交代吗?”洛奇坐在陆大夫的对面,一对一的审问,旁边的司文做着笔录。
“没什么好交代的。”陆大夫垂着头,说道。
“行,那我问你答。”洛奇说道,端出审讯的态度来,“七年前,白莉莉病逝,心灰意冷之下遇到了王素素,王素素和白莉莉有几分相像,你就让她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创伤,让她变成白莉莉,是与不是?”
“是。”
“之后,你教她戏曲引诱张惩,让她进入张府为你探查一切,熟了之后你又让她将张惩介绍于你,是与不是?”
“是。”
“你与张惩交谈甚欢,成为彼此知音,后对王素素与白莉莉之间不断切换,白莉莉分出意识,喜酒爱财,偷取张府的宝物认识了朱舟,你知道后很气愤,所以你对她进行了第二次精神化,是吗?”
“是。”
“王素素和朱舟真心相爱,你得知后叫来了张惩,在张惩面前,见证了俩人的鹣鲽情深。但是张惩并不知道,此刻不是白莉莉而是王素素,于是张惩从中破坏,你在暗中挑唆,又让白莉莉在朱舟面前和张惩演了一场大戏,迫使俩人夫妻情坏,让朱舟以为王素素其实并不爱他。”
“嗯。”
洛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陆大夫,我都说了这么多了,是不是该你说了?”
陆大夫抬头望向洛奇,眼里氤氲一片,朦胧的就好似月色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云纱,看不出他眼里的复杂,只能他此刻有着愧疚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