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帝和赵千秋神色紧绷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内间的床榻上大皇子脸色青紫，脑后不断溢着血，竟是蒙着一层死气。
不多时，方院判煞白着脸走出来：“陛下，皇后娘娘，微臣无能，大皇子他……殇了。”
晟帝猛地站起身，随即身形一晃，撑着桌子才勉强站住。
赵千秋用帕子掩着嘴，眼中满是沉痛和惊诧。
一时间，满室的宫女内侍皆呜呜哀哭起来。
晟帝推开方院判，几步冲进内室来到床边。他仔细看着床榻上的小人，竟是如此陌生。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还不曾好好亲近怎么就……
晟帝沉着声音：“为何夭折？”
方院判跟着跪进来：“大皇子许是落水时撞到头昏厥，在水下憋了太久，被救上来时就没了气息。微臣试图抢救，仍是无力回天，还请陛下节哀。”八壹中文網
晟帝伸手碰了碰大皇子的脸蛋，一片冰凉，连带着他的眼底也凝成了冰霜。
“荣嫔——！”
荣嫔正被压着跪在殿外的石板上，她的衣衫破了，鬓发也乱了，全然没了往日一丝不苟的肃穆模样。
她一见晟帝出来，便死命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妾是一时糊涂才做下错事，求陛下饶了臣妾这一次！”
晟帝怒极反笑：“到这时候了，你还只想着自己。你怎么不问被你推进湖里的大皇子如何了？”
荣嫔一愣，干巴巴地重复：“大皇子，大皇子如何了？”
“大皇子夭折了！”晟帝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眼神凶狠得恨不得能吃了荣嫔。
荣嫔先是不信：“不会的，陛下，我没用多大力，不会的！”随即在晟帝的怒视下渐渐慌乱起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显然是知道自己的罪过大了，不停地磕头求饶起来。
晟帝懒得再和这毒妇多言：“崔氏，你假孕欺君在先，还失手害死了大皇子，罪无可恕！传旨下去，革去一切封号——”
“太后驾到！”
晟帝的话被打断，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姑母救我！”
荣嫔却是大喜，立马扑向走进来的太后，附在她的脚边痛哭。
太后一手紧扶着碧嬷嬷，先是心疼地摸了摸荣嫔的脑袋，然后看向晟帝，叹息道：“皇帝……”
晟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母后难不成想为她求情不成？”
“她是你亲表妹。”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晟帝忍不住吼了出来。
太后一愣，她还不知道这事，问了句：“谁？”随即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荣嫔。
荣嫔不敢直视，愧疚地低下了头。
赵千秋红着眼睛走出来：“母后，大皇子夭折了，太医说是因为落水时伤到了头，再加之在水下太久……将大皇子推下湖的，正是荣嫔。”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姑母，姑母！”荣嫔慌乱地用手爬过去，“您救救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她知道太后是她最后的保命符，若连太后都放弃她，她便真的再无活路了。
太后铁青着脸。
一命换一命，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就算荣嫔只是一时失手，面对大皇子的夭折，她也再说不出保荣嫔的话来。
何况荣嫔是在众目睽睽下将大皇子一把推出去的，那份心狠毒辣谁看了不心惊？
杀害皇嗣、假孕欺君、为母不慈……荣嫔犯了太多错，保不住了。
可她毕竟是崔家的女儿，太后还是想为她争一份颜面。
“皇帝，”太后放软了声音，“哀家有话和你说。”
晟帝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直到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求，方道，“其他人都退下，朕要和母后单独谈谈。”
观霞宫。
诊脉的太医刚走，宫女端上驱寒的汤药给兰翕。
看着兰翕忍不住颤抖的手，宫女心疼道：“贵人也太拼命了些，初秋湖水冰冷刺骨，贵人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兰翕一口饮尽汤药，方舒了口气，笑道：“大皇子和我感情向来要好，他一出事我哪能想这么多？”
侍女叹了口气：“到底不是谁都想贵人这般好心的，贵人也该多顾及自己才是的。”她接过空碗，见兰翕的手还在颤抖个不停：“贵人还觉得冷吗？要不奴婢去烧个火盆来？”
兰翕摇摇头，将手缩进被子：“不碍事，我缓缓就好。”
“今晚乱糟糟的，贵人快歇息吧。”
兰翕却摇头，愣愣道：“也不知道大皇子怎么样了。”
宫女：“有贵人舍命营救，大皇子又有皇恩加身，向来不会有事的。”
兰翕闻言却是不自觉地一抖，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
“我先睡会儿，要是前面有消息传来，你就赶紧叫我，知道了吗？”
宫女点头，刚要应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贵人，贵人！”一个小宫女哭丧着脸奔进来，“大皇子殇了！”
“什么？！”
宫女大惊，赶紧转头去看兰翕，却见她脸上血色尽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大皇子向来和她们贵人亲近，前些日子还日日来观霞宫玩呢，怎么会……贵人该多伤心哪？
宫女担忧地唤了声：“贵人，您节哀。”
兰翕缓慢地扭过头，声音极轻：“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缓一缓。”
宫女十分识趣地待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兰翕一个人坐在床上。
室内瞬间变得极静，兰翕低着头，突然发出一声笑：
“呵。”
她举起还在颤抖的手，十指内拢，仿佛握住了什么。
刚才在水下，她就是这样紧紧捂住了大皇子的口鼻，直到他没了动静。
水下浑浊，兰翕看不清大皇子的脸，只隐约记得那双天真的大眼睛，在水下睁得浑圆，死死盯着自己，到最后都不曾合上。
可她没办法，她也是被逼无奈呀。
谁让系统给她发布了任务，要她【揭发荣嫔】，趁机上位呢？
既然迦绫那边行不通，便只有通过大皇子之手了。
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多时间刷好感度，面对自己的蛊惑，大皇子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的。
什么“只要除去荣嫔肚子里的孩子，她自会只有疼你一个。”这样的鬼话，也只有小孩儿会相信，还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可既然如此，兰翕万不能叫人发现是自己引导大皇子做的。
于是她跳下冰冷的湖水，选择亲手捂住大皇子的嘴巴，叫这个秘密永远被掩埋。
这是兰翕第一次亲手结束一条生命，在她以前玩的宫斗游戏中，毒害谋杀都是家常便饭，只要点点鼠标就能做到，在这里却需要她亲自下手，实在是——刺激！
兰翕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仿佛挣脱了某种禁锢，叫她更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