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肃穆的场合。
沈暗依旧淡然。
不同于那些被法网逮捕的重刑犯，每每到这种时候就会畏惧、会害怕，会因自己即将迎来审判而流下鳄鱼的眼泪。
相反，他始终目光锐利，脊梁挺拔。
就像是个历尽千帆而今终于归来的英雄。
仿佛这一切都不是对他的审判。
而是欢呼、掌声、敬佩。
他比谁都站的直，亦比谁都坐的端。
在看到那血红色旗帜，飘扬于空中的那一刻，沈暗知道。
这一切，都值了。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只是陪审团、直播间的无数观众。
都忍不住对这个恶魔展开咒骂。
“他还好意思抬起头？凭什么！难道这种时候仍然不会忏悔嘛。”
“呵呵，看着女儿时那柔软的表情，看向赤旗时那坚定锐利的目光，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好父亲、爱国的人呢。”
“你懂什么叫恶魔的伪装吗？”
“他的脊梁凭什么挺那么直！他凭什么风轻云淡的说出那句我认罪！”
“呵呵，咱们走着瞧吧，你背负那无数冤魂的血债总有一天会压垮你的脊梁，哪怕下地狱也定会将你生吞活剥！”
……
世人对沈暗现在的态度很不满。
仿佛崩溃大哭、绝望忏悔，这才是他应该有的表现。
可无论如何，他不会这样做。
肩上背负的所有苦难、还有涌上喉咙的千言万语。
在沈暗看到女儿置身于光明之时。
他就已经释然了。
恍惚之中。
已经长大的姑娘和产房内的婴孩，幼稚园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三道身影重叠成为同一个眉眼。
这一刻。
沈暗喉咙中涌出的千言万语。
都化为了简单却又沉重的三个字。
“我认罪。”
没有任何多余的辩解、忏悔，只有这有力的三个字。
传遍了整个执法会场。
沈黎初听着这道在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声音，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纤细白皙的手指死死攥紧。
指甲甚至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之中。
她看着被告席那个男人，依旧如记忆之中那般沉稳淡然。
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也不会去慌乱。
在很小的时候，沈暗是自己的臂膀港湾、雨中的伞。
但后来是她的耻辱、死敌。
年幼时他永远的处变不惊，给了沈黎初无以复加的安全感。
可现在，沈黎初看着这个淡然的表情。
却是无比的厌恶、甚至于恶心感不停翻腾在胃里。
你凭什么现在还要故作镇定？
你有什么资格恬不知耻的说出那句“我认罪”？
沈黎初咬向自己的嘴唇，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不再看花费数个通宵整理出来的资料。
反而离开原告席向沈暗走去。
每走一步，便说出一句。
“20xx年，湄南河上十二艘船，全部载满被诈骗前去三角区的同胞，迎接他们的命运将是沦为血液奴隶、肢器提供者……”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据可靠线报，这十二艘船只被全部截获。”
“20xx年，众多大v短视频博主，不断将三角区宣传为淘金的天堂，遍地可以捞钱的圣地，更是打造出句耳熟能详的语录。”
“这里是三角区北部，我生长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公主。”
“可苍天有眼，由于内部操作不慎，流出无数残忍虐杀被哄骗去的同胞视频，导致数十年运作功亏一篑。”
“以及……”
“上述种种，请问沈暗先生，你那些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把戏，却全部莫名的失败，你不觉得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人在做，天在看！”
……
此刻的沈黎初近乎于歇斯底里，与平常电视新闻当中播放的大方、温和、对每一个孩子都非常友善的白衣天使完全不同。
但所有人都报以理解。
甚至于现场的这些公审人员，都刻意等沈黎初说完之后。
才将她拉回原告席。
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沈黎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回想起这个人渣被抓的消息。
喜极而泣。
乃至于声音颤抖着说出了接下来这番话。
“终于，苍天有眼。”
“2055年6月，诸夏联邦出动上万名警力，抓住了沈暗这个恶魔露出的线索，在经过十八天的艰苦行动之后，摧毁了三角区这个最臭名昭著的龙头。”
“抓捕相关人员达数千人。”
“抓捕行动缴获化工制品数十吨，解救人员高达上万名。”
“这是之前三十年无数缉警的付出、牺牲换来的胜利，生前不能露脸，死后墓碑无名，我们无从得知他们的姓名、容貌。”
“但每一个人都欠他们一场致敬。”
“这些最可爱的人，他们死了，但却被永远铭记！”
……
讲到此处，会场不再嘈杂，转而一片肃穆。
几秒之后。
这才响起掌声雷动。
甚至于有人泪眼朦胧。
“这些失去生命的人的伟大，更加衬托出沈暗这个人渣的禽兽。”
“我以后也要成为一名缉警，无人知我姓名也无妨，死在行动之中也无妨，因为这片热土，何处都是我的家乡。”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沈暗这个人渣，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生啖其肉、痛饮其血！仅仅只是简单的吃花生米也太轻松了，应该也让他尝尝被抽血、噶脏器是什么感觉！”
“这种禽兽，不配成为沈黎初女神的父亲！”
……
众人看着那个依旧淡然的男人。
心中的愤怒已然无法控制，这场迟来的审判。
整整迟到了三十年。
他，罪该万死！
看着越来越激动愤慨的陪审人员。
最高执法者恰到好处的敲下了法槌。
“怦怦怦——”
“被告沈暗现已认罪，根据执法院与其直系亲属沈黎初女士的商议，决定动用最新的科研成果——记忆追溯脑机。”
“来曝光沈暗犯下的滔天罪行。”
“待到这项技术成熟之后，将全面应用于刑侦、审查等各方面。”
“而沈暗，也将成为记忆追溯脑机应用的第一个犯人！”
“请脑机之母——荔尽女士上台进行设备调试。”
……
陪审人员之中，一袭干练西装的荔尽。
不易差距的皱了皱眉头。
她再度走上前去，再度轻声询问沈黎初。
“你真的想好了吗？”
“脑机一旦连接无法中断，如果强行中断会导致大脑受到不可逆伤害，甚至会失去生命，且在运行过程当中如果检测体情绪过于激动。”
“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荷。”
“我只是想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
沈黎初冷冷一笑。
“如果他的生命，能给脑机的稳定性提供研究帮助。”
“那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