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仲和秀莲嫂子是在大年的前一天回来的。
楚仲手里抱着一个大红襁褓,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是个如团团一般可爱的男孩。
“月娘姨姨,我来啦!”
如今五岁多的团团,样子长开了许多,身量也高了,看见苏静月,兴奋的犹如以往般扑过来。
只是还没挨着她,就被阿离用双手在背后抱住了。
阿离用手箍住团团,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微斥。
“团团,不可以冲过去抱我姐姐。”
团团仰着小脑袋,糯糯的叫人:“阿离舅舅,为什么?”
“因为姨姨肚子里有小妹妹啦,阿离长高了许多。”
秀莲嫂子走过来,摸了摸儿子头顶上的小啾啾,笑着和阿离说话。
“嫂嫂。”
阿离少年羞怯,被夸长高了,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不大不小的唤了她一声。
他与秀莲嫂子也是熟悉的,姐姐与她交好,两人经常待在一起聊天。
苏静月从廊下走过来,面带微笑,声音故作恼怒。
“秀莲嫂嫂如何这么晚才回来,叫人家好等。”
秀莲嫂子笑着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片刻,嘴唇微抿,握着苏静月的手。
“好久不见,月娘,你过得可好?”
苏静月猝然想到自己的匆匆一别,这两年为了护住楚辞参军,莫被有心人利用,几乎从未和楚家冲的人联系过。
孙婶子和秀莲嫂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都在默默牵挂着自己。
“过的好,我过的很好。”苏静月握着秀莲嫂子的手,连连点头。
“又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爱哭,秀莲,是不是你逗的。”
王婶子提着一篮子蔬菜,从门外进来,看着持手相立的两个小媳妇,调笑道。
“婶子可莫要冤枉我,不然待会哭的可就是我了。”
秀莲嫂子装作委屈的样子,冲着王婶子撒娇。
“娘不哭,团团吃饭饭!”
站在秀莲嫂子身旁地位一一,扯了扯娘亲的裙摆。
小孩懵懂的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苏静月让紫罗接过王婶子的篮子,自己领着两人,进堂屋炕上喝茶。
楚辞被楚仲拉走了,今天孙婶子家干塘,老早就说了让他们去捉鱼,今晚年夜饭吃。
在老一辈的心里,年夜饭上可不能没有鱼。
昭昭和明明跟着大龙二虎,早就跑的没影,一一也被他外公抱着凑热闹去了。
苏静月想到这,回头看向院子里,被团团拉着,不知道在问些什么的阿离。
“阿离,你怎么回来了?”
阿离早就跟着去玩了,此时大家都没回来,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阿离愣了愣,好似想起自己回来是做什么的了,唰的冲向房间里。
苏静月听见翻柜子的声音,还有少年稚嫩的声音,其中带些惊慌失措。
“明明一屁股坐在田里,没穿裤子在孙婶子家,等着我送裤子去。”
苏静月哭笑不得,摔田里这事,除了她们家明明,或者是孙婶子家的二虎,其余人,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阿离是个有成见的,知道该给明明拿什么样的衣裤,苏静月便不再多管,回到堂屋里,和王婶子、秀莲嫂子说话。
中午的时候,三个小孩先回来了。
楚明捧着自己的脏衣服,垂头丧气的走在最前面,小脸包子似的鼓起,看见苏静月,气冲冲的过来告状。
“嫂嫂,哥哥扒我裤子,还打我屁股!”
苏静月伸出白细纤长的指尖,替他将脸上的脏泥擦干净。
“待会嫂嫂替你出气,好不好。”
“嗯!”明明很好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转头就去小桶边看自己摸的螺蛳。
苏静月站在他们身边,垂头看了看,小木桶里面不仅有田螺,还有几个大蚌壳。
如果自家三个小娃不养的话,放在厨房吐上一天沙,在去银川之前,还能吃上一顿嗦螺蛳,蚌壳肉混着韭菜炒,也很下饭。
苏静月这样想着,都有些饿了,刚打算去堂屋拿点心吃,就听见开门声。
“凉~嘿嘿~”
苏静月看见一个浑身是泥的黑团子,迈着小短腿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一口板正的小白牙闪闪发光,不输冬日的雪。
他的身后,大步走来一个身量极高,极为健壮的男子,一把将他扛起。
“今日这是怎么了,组队摔田里?”
苏静月看着身上都是泥的父子俩,瞪圆了眼睛。
楚辞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声辩解:“没注意有个坑,抱着儿子一脚踩空了。”
此时,苏沪也进来了,手里提着桶。
苏静月听见桶里,鱼在水里扑通的声音。
可真是出息了,抓条鱼,三个人摔田里。
苏静月又好笑又嫌弃,从楚辞手里接过儿子,拉着往浴房走去。
“快去后面打些热水,你们爷俩一起洗。”
“好。”楚辞应下,从走廊边提了两个桶去后面,烧火炕的地方有专门备着热水。八壹中文網
浴房里,苏静月将儿子的脏衣服脱下来,顺道检查有没有受伤。
小团子穿的厚,干塘捞鱼,里面的水都是放光的,除了外面两件比较厚的棉袄湿了,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的。
看见脱了衣服,白白胖胖肥嘟嘟的儿子,身上肌肤白皙如玉,隐隐泛着光泽,没有一丝伤痕,苏静月放心下来。
楚辞提了好几桶水,将浴桶注满,关上了门,站在浴桶前面,开始脱衣服。
苏静月看着他大大咧咧的动作,板着脸骂他:“臭不要脸。”
楚辞哭笑不得,跨进浴桶遮住自己,双手摊开,搭在浴桶两边,声音不加掩饰的痞气。
“我和你要脸,那还有儿子什么事?”
苏静月暗叹一句,幸好一一年纪小,幸好一一什么都不懂,瞪楚辞一眼,将儿子提起来。
楚辞看见她的动作,立马起身从浴桶里出来,声音带着些慌张。
“快放下,他太重了。”
月娘还怀着孕呢,抱儿子和抱小猪仔一样。
“哪有那么娇贵,孙婶子说她怀二虎的时候,还每天出去打二十斤的猪草呢。”
苏静月看着楚辞担心的模样,嘟了嘟嘴。
“我怕。”
楚辞抱着儿子跨进浴桶,面上依旧是平日里最常见的寡淡表情,嘴上却嗫嚅。
苏静月听着他说出这两个字,愣了一下,她以为这世上,没有楚辞会害怕的事情。
因为她的丈夫,一直都站在最前面,替他们遮挡了所有的风雨。
苏静月在浴桶前的椅子上坐下,取了挂在浴桶的帕子,给楚辞擦发上的泥。
浴桶比一一洗澡的小盆高,楚辞单手握着儿子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拿着帕子给他洗脸。
浴室里很安静,身后的妻子动作轻缓,楚辞打鼓似的心跳平缓下来。
在他准备给儿子洗头时,他听见身后响起极为清澈,细雨缠绵般的柔声。
“被怕,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偏偏孤据引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