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既然是易清涵的临时府邸,自然不缺易清涵的衣物。
易清涵更衣返回前院时,君逸羽派出去搜索残兵的队伍已经回来复命。
君逸羽派出去的队伍,在将军府后门所在的巷道内,擒获了慕容衍的弓*弩手。这些弓*弩兵的首领是一个穿着精甲的中年男子,他自称是慕容衍麾下的校尉。
如果是慕容衍亲军中的校尉,能分到精甲不算奇怪,但是他的满脸灰痕让君逸羽直觉可疑。属下都没有灰头土脸,怎么就他脸上灰多?
易清涵出现时,中年男子往下压了压脑袋。君逸羽见此,简单介绍了俘虏的情况,让易清涵认脸。
青筠跟在易清涵身后,听说在后门外埋伏着慕容衍的弓*弩手,暗自庆幸。多亏殿下英明,若之前真从后门出去,只怕必死无疑。
“慕容焘?”易清涵辨认之后,对着中年男子喊出了一个不够确定的名字。
慕容焘是谁?
没等君逸羽问出心中的疑惑,慕容焘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饶命,弑君的事都是我爹干的,臣真的没有谋逆之心!都是我爹逼的!”
慕容焘是慕容衍的嫡长子。
慕容衍带着精兵进入广会时,打算杀完死易清涵后,若形势不妙,就投奔漠北军中,所以他特意带上了慕容焘同行。围攻易清涵的府邸时,未免慕容焘被流矢误伤,他又特意给慕容焘派了个轻省的活计,让他去后门设伏。
君逸羽从慕容焘的言语中听出了他是慕容衍之子,心中惊讶不已。要知道,慕容衍的尸体就在此地。而慕容焘被抓来后,亲眼看到了华军士兵割取他爹的首级,他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据本宫所知,你是慕容衍的太子。”易清涵冷淡地打断了慕容衍的求饶。
“皇储殿下恕罪!我爹连陛下都敢杀,臣不敢违他的意。臣只是胆小,在臣心中,只有殿下才是我国正统!当初我爹和殿下作对时,臣还劝他收手……”
易清涵听慕容焘越说越无耻,懒得再答理他,直接对君逸羽说道:“先收押吧,改日审问同党用得着他。”
听见易清涵没有当场处死自己的意思,慕容焘连不跌点头,“对对对,我爹的同党臣都知道,只要殿下不杀臣,臣知无不言……”
“闭嘴!再喊现在就送你上路!”
马磊瞧不起慕容焘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拖走慕容焘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总算打断了他的告饶。
在易清涵更衣时,君逸羽派人查找了慕容衍的尸身,在他身上翻到了西武的皇帝玉玺。被慕容焘一打岔,君逸羽险些忘了此事,起行之时才想起来。
捧玉玺的士兵走到易清涵身前,双手奉上玉玺,易清涵却没有接。君逸羽以为易清涵没认出玉玺,解释道:“这是你们西武的玉玺,刚才在慕容衍身上找到的。”
“你拿着吧。”易清涵摆了摆手。
马磊大惊。西武皇储要把他们的皇帝玉玺送给殿下?什么意思?她去年派人找殿下求婚,殿下没有答应,她不会还要……
“这是本宫对大华的诚意。”
好在易清涵第二句话打断了马磊的胡思乱想。
马磊放心了,君逸羽却还在迷惑。只要师姐随我回军营,就足够表明她向大华求援的诚意了,何需交出玉玺?
起行在即,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君逸羽不好再多问。
君逸羽返回军营后,在巴木忽的援军到来之前,派兵击溃了巴木忽所部。等到君逸羽有机会与易清涵单独叙话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膳时分。
“师姐……”
“逸羽……”
大帐中没有外人后,君逸羽与易清涵几乎同时开口。
“师姐你先说。”君逸羽笑着让出了发言权。
“青筠告诉我,你说你‘心有所属,离不开大华’。这句话是你在搪塞青筠?还是你的真心话?”
君逸羽眉峰一跳。她没想到易清涵一开口就问到了她的情感。
这句话是去年易清涵派使团赴华朝求婚时,君逸羽说给青筠的。君逸羽记得,当时她给易清涵写了一封长信,解释了自己因为失忆而没有联系她,也解释了君天熙“休夫”不会影响她的安危。
君逸羽不知道易清涵为什么会旧话重提,但是她想,有些话,写在信中是一回事,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她诚恳道:“对不起,师姐。我前年年底才离魂症痊愈,在那之前,你多次派人联系我,我都没有好好回复你。离魂症痊愈后,我有事耽误了,也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为我担心了。”
事实上,君逸羽失忆期间,对易清涵格外冷漠,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漠北时疫,她嫌“灵毓公主”狠毒。恢复记忆后,再回顾自己当时的心态,君逸羽自觉愧对易清涵,所以她话中的歉意十分恳切。
易清涵听完君逸羽驴头不对马嘴的道歉后,摇头强调道:“逸羽,我是问你,你说你‘心有所属,离不开大华’,是不是真的?”
医者出生的易清涵,得知君逸羽“死”在漠南,不惜投放疫毒;天性清高的易清涵,为了积累帮君逸羽报仇的资本,不惜与四大家族订婚;还有得知君逸羽“死而复生”后的来信,处处都是倾其所有的关心;还有,不顾天下人耻笑的求婚……无论哪一点,都不是同门之情足够解释的。情海几度沉浮的君逸羽,哪里还会不懂这个道理?
明知道易清涵依然钟情于自己,君逸羽又如何能在易清涵面前述说她的“心有所属”呢?
但是易清涵太坚持了。
君逸羽从易清涵的眼神中看出了她追问到底的意图,只能掏出答案。她点头道:“是真的。”
“是君天熙吗?”
“师姐怎么知道?”君逸羽讶然抬首。
在君天熙“休夫”之前,华朝皇帝与“皇夫”琴瑟和谐的事迹广为流传,只是易清涵不认为君逸羽会倾心于女子,才一直没有多想。及至听说君逸羽心有所属……既然是“离不开大华”,君逸羽的心仪之人必在华朝。如果君逸羽属意的是男子,她应该更名换姓恢复女儿身,而不是用男子身份留在人多眼杂的玉安。君逸羽不是贪图浮华的人,需要她保留“荣乐王”的名号驻留玉安的人,还能是谁呢?
青筠去年从玉安回来复命后,易清涵为了验证猜想,打算微服前往华朝,面见君逸羽。也是因此,所以慕容衍发动宫廷政变时,易清涵已经私下离开了兴威,这才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等到君逸羽执掌军权,易清涵越发肯定了猜想,此刻,不过是从君逸羽嘴中亲口求证罢了。
“那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君逸羽不愿易清涵误会君天熙,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早在当年北伐宏朝时,她就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
君逸羽知道,在自己“死而复生”后,向漠南难民投放疫毒之事,恐怕成为了易清涵的痛点,所以她特意避开了“漠南”这个字眼。她点明时间,是想告诉易清涵,君天熙“休夫”,不是因为发现了她的女儿身,她也不会因此遭遇危险。
尽管君逸羽表现得很隐晦,易清涵还是听出了她对君天熙的维护。可是就算君天熙早已清楚君逸羽的女儿身,又能说明什么呢?
易清涵反而越发不确定,君天熙放心将几十万军队交到君逸羽手中,是拿捏了君逸羽的感情,不怕她有异心?还是拿捏了她的身份,不怕她谋反?
至于两情相悦、彼此信任这个可能,完全不在易清涵的考量之中。原因很简单,如果两情相悦,君天熙不会与君逸羽分开;就算要分开,也不该是用“休夫”的形式,将君逸羽扔到尴尬的政治处境中……不对,彼此信任谈不上,逸羽对君天熙,明显十分信任。
想起君逸羽书信中提及君天熙时的笃信,易清涵心下一叹。她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昨日的慕容焘,是慕容衍的嫡长子,深受慕容衍的宠爱。昨日你也看到了,慕容焘一心为自己脱罪,对慕容衍的尸身都漠不关心。听说君……听说天熙帝与她父皇也不和。逸羽,皇室之中,连父子都不可信,她,值得你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