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任慈这么说,石慧又不乐意了:“也没什么不好,人的性格总是不同,又没有人规定做了家主就要学着稳重。”
任慈笑了笑,转而看向江澄道:“阿澄,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江澄提起茶壶一通猛灌:“金光善那个老混蛋,竟然想要阿瑶认祖归宗。”
石慧冷笑道:“难怪先头金家支持阿瑶为仙督,其后联盟诸事也多有支持,原来在这里等着,当真是贼心不死!”
“阿瑶如今是仙督,回金家难道金光善还能废了金子轩立他为继承人?”魏婴摇头道,“阿瑶是不会回去的。”
魏婴与师弟孟瑶虽然不像江澄一眼大小的情谊,却也很了解对方。师兄弟三人,江澄有家族责任感,孟瑶有上进的野心,而他则是闲云野鹤。
这与师兄弟三人的出身和身份相关,江澄是云梦江氏正经继承人,家族责任自小流于血脉。孟瑶出身卑贱,身负母亲的期望,比旁人更期盼站在高处得到旁人的尊重。魏婴的父母便是心无名利之人,没有家族的压力也没有父母的期盼,所以他是最自由的。
“阿瑶是没有答应,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阿瑶的身世了。”江澄道,“也知道了阿瑶的母亲是……是……”
“男儿立世,凭的是自己本事。阿瑶只要自己站的高,又何必在意那些无能之辈的议论。”任慈原起于微末,对于所谓出身并不在意。
“话虽如此,可正所谓恶语伤人六月寒呢!算了,还是要去看看,这孩子素来敏感了些。”石慧愁道。
“你呀,总是将他们当做小孩子。”任慈摇头道,“我想这事阿瑶自己能够处置的。”
“处置,怎么处置!”石慧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阿瑶和那秦宗主的女儿秦愫甚是投契,我都与孟诗商议过了,办完阿离的大事,就去秦家给阿瑶提亲。这事传出去,秦宗主不允亲,我就宰了金光善。”
“金光善纵有许多不是,到底是阿离的公爹。看在金夫人和子轩的份上,这件事只能冷处理。”
“为了以防万一,这件事不能等了。”石慧道,“你和阿澄在家准备阿离成亲的事情,阿婴,你去一趟不夜天,看看阿瑶情绪如何,择机安慰一二。我明日就去秦家,将阿瑶的婚事定下来,阿瑶如今立的起来,那秦宗主大约也不会太过为难。”
任慈惯是了解石慧的性格,也没有反对,不想石慧去的快,回的也快。见石慧面色阴沉,任慈还以为秦宗主知道了孟瑶是私生子拒婚了。
不想石慧回来却说阿离的婚事不办了。这可将任慈吓坏了,妻子一惯将孩子的幸福放在前头。绝不会因金光善坏了孟瑶的婚事,就不顾阿离的幸福,想来其中定然发生了别的事情。
石慧没有立即说出来并非不能对任慈说,只是这等事说一说她都觉得嘴脏。金光善,这次她是真的想要弄死金光善。
石慧去了秦家,表明来意,秦宗主虽知道了孟瑶是金光善的私生子。然许是因孟瑶本身条件极好,如今还是仙督,又或是秦宗主本是金家附庸,能够和金光善加强联系,即便是私生子也无所谓,欣然允婚。
不想秦夫人却脸色大变,拒绝这桩婚事。秦家主倒也果决,令人将夫人“请”回房去,热络地与石慧商议何时过礼。
石慧想着或许秦夫人是瞧不起孟瑶的母亲出身青楼,许多大家夫人都重视这些,也是无法的。幸而是秦愫出嫁,不是孟瑶入赘,难缠的岳母总是比难缠的婆婆好对付,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最重要的是秦愫的意思。
不想石慧出了秦家,秦夫人带着婢女在门外等候,告诉了她一个秘密。秦愫非秦宗主的女儿,而是她被金光善强/暴生下的女儿。石慧闻言气得差点一巴掌拍死秦夫人,此等大事不早早说了,等她与秦宗主议定了才悄么么说。
秦夫人早知此事,为何在秦愫与孟瑶相识时,没有勒令他们不许见面?若非两个孩子都是知礼之人,进度有度,岂非毁了两个年轻人!她现在是该感谢秦夫人没有等到成亲那日再说么?
秦夫人这人可怜亦可恨,可怜她被金光善欺辱,十多年不敢吐露分毫。可恨如此自私,到了这地步不考虑孩子们的幸福,依旧先想着保全自己的名节。去他的狗屁名节!
石慧让家人停了江厌离成亲准备事宜,非因孟瑶不顾女儿幸福,而是有金光善这样的公爹,实在有太多危机。石慧不说,任慈也不追问,只暗暗传令魏婴,让他与孟瑶回云梦。
这日,石慧和任慈正在荷花池畔下棋,魏婴和孟瑶便回来了:“师父、师娘(师公)!”
“阿婴、阿瑶回来了!”
孟瑶微微一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师父,我回来晚了些,没有耽误师姐添妆吧?”
“成亲之日尚有数月,自是来得及!”任慈笑道。
“阿瑶,你过来些!”石慧招了招手。
孟瑶上前,不想被石慧一把抱住了,不由错愕,脸上一红:“师父?”
因幼时生在青楼,孟瑶最怕旁人说他失礼,一言一行极为规矩。他来云梦已经有些大了,可是每每看到两个师兄窝在师父师公膝上撒娇,心里是极羡慕的。
“阿瑶,师父对不住你,你与秦家姑娘的婚事不成了。”石慧顿了顿,“你与那秦姑娘——”
孟瑶有些失望,脸上却带着笑:“阿瑶不敢有负师父教导,自是发乎情止乎礼。师父,不成便不成吧!”
秦愫姑娘是个温柔地女孩子呢!以前旁人不晓得他是金光善的私生子,也知道他非世家子弟,可秦愫姑娘看着他的目光总是特别温暖。如今细想,他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那么美好的姑娘。
“阿婴,你先去见见你师姐,我与你师娘有话和孟瑶说。”任慈开口道。
魏婴看了孟瑶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那秦愫是个极好的姑娘,只我看他与你有些兄妹缘分,怕是没有夫妻之缘。”石慧略顿了顿道,“你觉得与她投契,许是因着这个缘故,只是自己没有分辨清楚。”
孟瑶本就聪明,石慧这般暗示,哪有不明白,脸色煞白,旋即是后怕。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幸而此事未成!
孟瑶不由恨得咬牙啮齿,金光善!那秦宗主对他可是忠心耿耿啊,他竟然做得出来!
过了几日金子轩来云梦送年礼,石慧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心下不由慌了,忙回去寻他娘金夫人支招。金夫人也担心婚事出了什么变故,亲自来了一趟云梦。
金夫人来了后,与石慧闭门议事,谁也不许在旁听。待金夫人走时,却见两位夫人神色放松了不少,石慧又开始高高兴兴支使儿子和弟子帮女儿筹备嫁妆。
见石慧恢复如常,孟瑶尤其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想师父每日为了自己的忧心。他对秦愫姑娘是有好感的,但也并没有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弄成这样相较于婚事不成的失落,更多是难堪和自伤身世。然这点难堪见到长辈同门为自己如此费心后,也就淡了。
石慧与秦宗主为弟子和女儿议亲之事并没有外传,不过为了避免日后有什么流言蜚语,石慧就大大方方收了秦愫为义女。将秦愫接到云梦小住,与阿离作伴,于是秦愫与孟瑶交好,就变成了秦愫与云梦弟子交好。
一开始没有人告诉秦愫真相,然孟瑶还是寻机会告诉了秦愫,他不愿意为了秦夫人的颜面却要自己的师父背负恶名。秦愫是个颇有决断的女孩子,知道真相大哭一场,便学着接受。
孟瑶性子有些敏感,不想温柔的秦愫倒是果决洒脱。许是因自己的身世与孟瑶一般都是见不得光,很有些同命相怜,秦愫倒是真将孟瑶当做了兄长。这女孩儿端得落落大方,就如一般姊妹一样会给兄长不时做双鞋,做件外衣。
许是在秦愫身上找到了认同感,孟瑶倒是少自伤身世了,行事也大方不少。有时也会投桃报李,帮师姐置办嫁妆,不忘挑了首饰什么回赠妹妹。两人这般落落大方,便是旁人不知真相,也不敢胡言乱语。
石慧没想到秦愫会让孟瑶有这么大变化,不说其他最显而易见是孟瑶与义兄聂明玦关系更好了。聂明玦、蓝曦臣和孟瑶虽为结义兄弟,然因性格之故,聂明玦总是会嫌弃孟瑶为人太过小心。
聂明玦这人是出名的情商低,与江澄一样坏了一张嘴,偏坏而不知,自以为为人好。他这份“好”便是亲弟弟聂怀桑都时常承受不住,恰孟瑶又是个敏感性子,凡事藏在心里,时间久了兄弟之间,难免会起龌龊。
自孟瑶看开了些,对身边人就少了几分迁就,正面杠聂明玦了。不想聂明玦这人也是个奇葩,孟瑶一贯好脸,他觉得孟瑶扭捏不够大气,孟瑶撸袖子和他吵架,他偏觉得对胃口。
三不五时,聂明玦就要到不夜天或云梦寻孟瑶,或是邀请孟瑶去清河清谈。两人常常抵足而眠,将蓝曦臣都甩在了身后。
蓝曦臣:以前总要我劝架,现在不带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