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代各行各业带配图的教学指导书以及其它方面的工具书,查阅起来很是方便。往后庄里新来的女工若有不会的或是一时没能想起来的刺绣技巧,也能随手翻看核查。
倘若她真的能编纂出这样一本书出来,不知道能不能从中赚些银子?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杜若做活的时候就格外注意,会的熟记于心,不会的也格外留意去学。她也刚入行没多久,有些东西光会还不行,还要有丰富经验,她大约也编写不出太深邃的东西,但基础的还是可以的。
“杜娘子,你是我见过的学东西最快,脑子最好使的。”宝蝶忽然道。
“是你与阿莹妹妹教的好,我来绣庄的这些天多亏你们照顾我,若是换了旁人教我,恐怕没你们那样细的心。”杜若笑着道。
阿莹也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赞赏道:“你是个会说话的,连郑大娘都不曾为难你,以前来的新人哪个不挨几天骂,赶鸭子上架似的,着急忙慌的学还总出错。像你这样用心,什么都学的来!”八壹中文網
“我可不经夸,你们再这样夸下去,我脸皮都没了!”杜若连忙道。
“小少爷今日倒是没来咱们这儿玩儿?”宝蝶往门口瞧了一眼,笑着岔开了话题。
杜若也扭头看了一眼,正好此时有两个着灰布衫的下人快步走进来,将善工楼的大门朝两边推开,又连忙走到门口恭敬的束手而立。
接着孟远舟出现在门口,一身锦衣绣袍,气质儒雅,身旁还走着几位从各地来的商人,那些商人个个衣衫华美精贵,穿金戴银,一看就是有钱人。
郑大娘坐在另一边,一手拿着把尺子,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凑到鼻端,陶醉似的闻了又闻,听到动静,连忙放着下杯子,恭敬的迎上去对孟爷及那些商人行礼。
女工们早就闭了嘴,霎时间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均默默做着手中的活。
“请!”孟远舟领着几个商人走进善工楼。
“完工的绣品都会运到这里,经女工们反复检查之后才可出货,诸位请随我来!”孟远舟面容谦和,带着几个商人沿着一排长桌边走边看。
那些商人们的视线立刻被桌子上、架子上放置的那些精美华贵的绣品吸引了去,连连发出赞叹声,三言两语的交谈议论,目不暇接走不动道儿。
杜若抬头快速瞥了一眼,发现那些商人竟然有的是从西域来的,穿着异服,打扮也与这里的人不同。
看来云水绣庄名声远扬啊,连别国商人都吸引了过来。
“庄内不接急单,若是有意订货,我们双方可坐下来协商出一个合适的交货时间。”孟远舟望着那些商人道,“不知诸位各自订货多少?”
“我们也是经人介绍前来,孟老板可要给我们说一个合适的价钱,以后大家还会有生意上的来往!”一个大胡子商人道。
“这是自然。”孟远舟道,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指着一排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道:“此衣流花暗彩相搭,色泽鲜艳,绣工繁琐,精致之极,价格自然也就贵些,诸位各自看看,商议一二,若有了决定,我便让人记下来,我们云水绣庄什么都能做。”
杜若心道,她虽然看到过他痛苦沉郁的一面,但在做生意上,他又是极有手段与谋虑的,不然也不能将生意做的那样大,可见很多时候对人的第一印象不可取。
从这边绕到另一边,孟远舟一边讲解,一边领着他们往前走,随意指向某一样绣品,都能侃侃而谈,且谈吐优雅。
那些商人们不时地凑近了,或者是拿起来仔细赏鉴。
等快要从杜若宝蝶她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一个西域商人忽然指着杜若手中的芙蓉帐问道:“这,又是什么?”
孟远舟转身看向这边。
杜若看了一眼孟远舟,他则又收回视线和旁边的商人说话去了,杜若只好回答这西域商人道:“这是床帐,没撑起来您辨不出也是难免的,这床帐用玉色软烟罗所制,上面绣有四十八朵芙蓉花,十二只彩蝶,有风吹拂,便飘逸灵动,床帐上的彩蝶犹如翩翩起舞。”
那西域商人叹道:“真是精巧!”
另本国一个商人道:“咱们楚国物华天宝,许多东西他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譬如这绣品,如此精美,若是见了,定是争相购买,不过好在近两年来楚国与邻国之间生意上往来密切不少。”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杜若将这人的几句话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又看向孟远舟。
几个商人又往另一边走去,杜若收回视线,心道,或许她可以找个机会提一提。
又看了一会儿,孟远舟便领着那些商人出去了,善工楼又恢复了安静,郑大娘浑身僵硬的退到桌椅边上坐下来,拿蒲扇不住的往脸上扇,她紧张的差点出一身汗。
杜若低着头检查着一件蜜合色绉裙,心里又想到编写工具书的事儿,沽南镇长街上有家书斋,上次她还从他们那儿买了几本书,不知道能不能与他们合作一番。
正在想着,郑大娘忽然喊了她一声,又朝她摆手示意她过去,郑大娘身边还站着一个小丫鬟。
杜若起身走过去,那小丫鬟打量她一眼对她道:“孟爷叫你过去一趟,郑大娘,杜娘子手中的活你就先交给别人做吧!”
‘哎!’郑大娘连忙应答。
杜若跟着这个盛气凌人的小丫头走出去,心道,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等到了那里,进门后,杜若发现屋里不仅席地而坐着方才那些商人,还有不少美貌曼妙的舞女,端着酒盏茶杯穿梭于众人之间劝喝,眉眼传情,举止轻佻,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那些商人一个个脸上带着快活的笑,怀中抱着,臂下搂着,亲了这边亲那边,美人儿递酒,他们便张口喝了,言语也有些不正经。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各样珍馐美食,应季瓜果,丰盛之极。
果然不管古今,商场都与酒场密切关联。
杜若走上前,对坐在正中间的主人孟远舟行了个礼,“孟爷,叫我来什么事?”她恭敬的道。
孟远舟目光在众人之中浏览一番,落在下首的一个稍微往后的位子上,指了那位子对杜若道:“稍后有舞姬跳舞,穿的衣裙是绣庄所制,你将她们的身姿画出来。”
杜若点了点头,便朝那位子走去。作画的工具下人已经拿来了,就放在桌子一头。
她所在的位子上也放有一些食物,虽然远不如商客们的丰富美味。
她朝每个人身上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享用美食,等会儿舞姬上场,她可就没工夫吃这些东西了,趁早把肚子填饱了也不亏。
吃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见一个下人递给孟远舟一块毛巾,孟远舟擦了擦手,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那些商人们左拥右抱,唯独他一个人坐在正中间,神色自若。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孟远舟拍了拍手,便有乐师抱琴而入,舞姬们身着彩衣袖裙以轻纱遮面随之入了场。
随着乐声响起,舞姬们腰肢款款摆动,脸上的轻纱慢慢下落,莲步轻移,回眸动人一笑,舞姿婀娜蹁跹。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商人,眼睛像是长在了那些舞姬的身上。
也难怪那些商人,连杜若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去,舞姬们的容貌都很美,身姿灵动,一颦一笑,一摆一动,仿若姣花照水天生的尤物。身上穿的舞衣也有些过于暴露大胆。
杜若看了几眼,连忙执笔作画。
她们除了脸不同,裙摆不同,其余皆相同,杜若先看了一个舞姬几眼,便低头匆匆作画。
画着画着,杜若见孟远舟从位子上站起身,走到一个琴师的身旁接过他的琴,坐下来轻弹拨弄,神色很是专注。
商人们一边观看歌舞,一边饮酒作乐。
杜若自动将他们忽视,认真且迅速的下笔。
过了许久,她揉了揉手腕,终于停了下来。那些舞姬退下换了舞衣后又上来,换了一支舞,她们频频朝两边的商人抛眉弄眼,身姿更加婉转,勾的那些商人眼珠子转个不停,有的还故意伸手去扯舞姬的裙子调笑。
杜若又望了独自坐在中间的孟远舟一眼,她发现有个舞姬一直在找机会刻意的接近他,想取得他的青睐,然而他却看也不看一眼。
她收回视线望向前面,却瞥见坐在她对面有一商人笑望着她,见她看过去,他连忙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举了举。
杜若装作没看到般,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期间几次,她偶然瞧上一眼,便能看到那西域商人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她再也不看向前面,只希望这宴席尽快结束。
终于,乐声停了下来。
那些舞姬们面若桃花眼含清波娇喘微微,比之前更媚上几分,就差往男人怀中倒了。
“这些舞姬不仅貌美善舞,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明解人意,若是诸位有心,在下便割爱,将这些美人儿送与各位相伴。”孟远舟不紧不慢的道,视线落在众人身上。
杜若愕然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