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们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念夏机灵的很,虽然见叶初月神色如常,但听到她让自己多带家丁出门,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叶初月点了她头一下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我都说了没事,你只管放心好了。”
“哦。”念夏只得乖乖答应了一句。
念夏出去后,叶初月重又拾起书卷,却难以沉下心去看。
根据念夏所见,看来凤洛林是真的开始行动了,只是不知道林公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时,叶初月的心底压制的不安又蹿升出来。她倒底还是个凡人,虽然经的事比别人多,在人前表现的也是不寻常的镇定稳重,可私下里,仍有恐惧慌张之时。
若是宋瑾亦在身边,自己会不会就感觉不一样了。想着,她目光不自觉探向窗外,初冬刚至,院中已是一片寥落景致,除了松柏,已再无一丝绿意。
睹景思人,寂寥之感蹿进脑海时,她想起了宋瑾亦,想起他从无忧虑的笑容,胆子比天还大的豪气不羁,还有他望向她时的温柔缱绻……
她曾对他那样的无感,他却一直锲而不舍,终于用他的炙热感化了她的冰冷。
她的思绪游荡在百里之外,开始胡思乱想他在那边做什么,事情又进行的怎么样了?
当千万思绪笼上心头时,竟让她生出了一丝倦怠之意,昏沉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朦胧间似乎察觉有人给她批盖上了衣裳,又感觉有一根手指拂过她鬓间的发丝。
“亦郎……”她在睡梦中,呢喃轻唤。
那根指头僵住了,像受到了莫大的冲击,缓缓着收了回去,接着屋内响起落寞的脚步声,然后是轻微的关门声,像是有人来过,又失落着离开了。
叶初月朦胧间对周遭的一切都有所感知,却因过于疲惫,始终醒不过来。昏沉的意识里,她好像看见了一座藏在山谷间的寺庙,在那寺庙中,宋瑾亦俊挺着身形拥裘而立,举头望着天上的一角月亮,然后转头对着她含情脉脉的微笑。
笑得那样清雅迷人,让冷如冰山的她也不禁沉迷……
冷傲涵轻掩门扉,转身站在了院中呆呆失神,幽沉的眼底带着受到重创后的凄然。
他没想到,她在梦中仍旧挂念着宋瑾亦。
宋瑾亦有什么好?
他和叶初月相伴十年,难道这十年的情谊,比不过和宋瑾亦这短短的相识?
他攥紧了拳头猛地砸在树上,正被路过的念夏瞧见。
念夏忙跑上前握住他受伤的手,大惊小怪的嚷道,“冷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糟践自己。”
说着抽出手绢,想替他把受伤的手包上。
冷傲涵却冷冷地扯回手,任由骨节间的血低落,淡淡道,“我没事。”
自己的一番好意,被人忽视拒绝,念夏心里不好受,脸上便挂了像,撇着嘴道,“一个两个都说没事,就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说完她气鼓鼓地扭头要走。
冷傲涵听她话中似别有意思,便一把将她拉住,追问了一句。
念夏也不把冷傲涵当外人,遂心直口快的把将军府门前出现可疑人的事对他讲了。
冷傲涵闻言暗沉下了锐利的眸光,脸上的神情更显阴冷可怕。
他思忖良久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却没有对念夏明说。
念夏见他阴沉着脸一直沉默不语,便迟疑问了句,“冷公子,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法子帮助小姐?”
冷傲涵没有理会念夏的问话,径直着出了门。
独留念夏站在原地一脸懵怔,半晌才不满嘟囔句,“真是怪人。”
慕诗诗安排绿绦去查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
当日下午,回到靖王府时,绿绦身边还跟着一个穷儒样貌的人。那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进靖王府立刻眼睛不够用,四下里不住的打量,尤其是在看到靖王府中的美貌宫娥时,更是夸张的瞪圆了眼睛。
绿绦将他带到慕诗诗的别院门前,冷冷叮嘱一句,“你呆着这里别乱走动,一会儿会有人来唤你。”八壹中文網
那穷儒连连点头,口中酸气十足的念叨着,“一切全听姐姐吩咐。”
绿绦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院中走去。
那穷儒便真的袖着手乖乖留在原地等着。
推开秀楼的窗扇,慕诗诗撩眼向下望,漫不经心问道,“他是什么人?”
绿绦赶紧回道,“京中一个穷秀才,画技了得,尤其擅长仿制别人的手笔。据他说,几天前有位买家花了二十两银子让他画了一张画。根据奴婢的调查,那买家就是陆婉婉,所以奴婢斗胆便将他带回来了。”
慕诗诗点了点头,接过绿绦递过来的一个黄铜镶翠的小手炉握在手中,又向窗外睨了一眼。
那酸儒衣衫单薄,站在院子里受不住冻,不住的跳着脚取暖,样子滑稽可笑。饶是如此,再见到有年轻宫娥经过时,他便停下动作,挺直身板,故意负着手拿姿拿态,眼睛却不老实的往人家身上扫。
慕诗诗勾了勾唇,眼中漾起不屑,又问绿绦,“知道陆婉婉让他画的是什么吗?”
绿绦自袖中抽出一卷纸,躬身递到慕诗诗眼前,“他说买家让他模仿着一个人的笔迹,画了一张人像,又提了几行诗句。至于画的是谁,他不清楚,不过存了底稿子,就是这张。”
说着又往前送了一下,慕诗诗放下手炉接过了画纸徐徐展开,看了一眼便脸红折上,递还给了绿绦。
绿绦迟疑了一下,将之打开,顿时也觉得羞愧无比。只见画中所画的竟是赤身仰躺在凤熠身下的叶楚栎。旁边的诗句也是以凤熠口吻写出的,表达的意思全然是对叶楚栎的迷恋和不弃之情。
“这……”合上画卷,绿绦拿着它不知该说什么。
慕诗诗已经恢复如常,勾唇轻笑道,“这个陆婉婉,这种龌龊的法子也亏她想得出来……”又转头看向绿绦,“告诉下面那个人,再依着原样画一张,然后送进宫去。”
绿绦躬身说了句“是”,便准备退出房去,慕诗诗又补上一句,“下面那个人,还是不要放回去的好。”
山谷间的夜分外幽静,寺院之中除了风拂草木的声音外,再无其他的响动。
伺候着凤烨华躺下后,宋瑾亦却犹豫着不想上床。凤烨华乏累至极,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宋兄也早点休息吧。”说完翻个身便睡过去了。
宋瑾亦讷讷地应了声“就来”,却转身轻轻出了门。
院中,银月清辉铺洒在青砖瓦台上,称得仓幽暮色朦朦胧胧,恰如此时笼在宋瑾亦心底的疑虑。
慕诗诗和靖王以番僧为托辞,引着他们来,却又拒而不见,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而那寺中方丈言语间似有苦衷,又是受了什么威胁吗?
想着他便想寺院深处走去,在经过一处端墙时,竟看见了一道葱绿的身影一闪而过。
寺中僧人都穿皂灰僧袍,哪里会出现葱绿衣衫?
况且那道身形纤细窈窕,分明应该是个女人。
可主持说过,寺院已经禁了香火,这里又怎么会出现女人呢?
一连串的问号在宋瑾亦脑中闪过,他轻提脚步跟了上去。
追到大雄宝殿之前,那道葱绿的影子却一晃不见了。宋瑾亦又四下里搜索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她的踪迹。
他纳罕着站在院中,忽然念叨了一句,“不好”,又转身快速地返回到了厢房处。
到了近前,他怔住了,他记得离开前是吹熄了灯火的,可此时厢房的窗上却显出一线火光。
中了别人调虎离山计了,他当时的脑海中划过了这样的念头。镇定了一下,他敛住呼吸,忙轻手轻脚向门前靠去。
倚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却寂然无声。
难道被人得了手了?
他再不敢耽搁,猛地一把推快门冲了进去,结果却看见本已睡着了的凤烨华正端坐在桌案前,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前方的虚空。
宋瑾亦狐疑地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膀,见他全无反应,仍一脸呆呆的样子。
宋瑾亦赶紧又将手探向他的脉息,他的脉搏又轻又乱,时断时续。而他整个人的样子极像是失了神智一般。
怎么会这样?宋瑾亦焦急起来。
他猛然间记起,到达宁州当日收到的叶初月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信中曾提醒过,番僧会以一种术摄取人的心神,而要破除这种术,便要让受术者感觉到刺痛感。
刺痛感,宋瑾亦一边想着,一边四下打量寻找尖利之物,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凤烨华结髻的簪子上。
不及多想他一把拉下了簪子,然后对着凤烨华的虎口处刺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凤烨华感到痛意。
凤烨华果然有了反应,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接着长出口气,然后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空洞的眼神中,重新覆上了神采。
他醒过来后,茫然看了一眼宋瑾亦,又瞧了瞧四周,疑惑问道,“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坐在这里?”
又感觉到虎口处的痛感,迟疑的抬手看了一眼,视线余光扫到了宋瑾亦手中握着的簪子。
他疑惑不定的盯着宋瑾亦,宋瑾亦赶紧解释道,“殿下别误会,您方才中招了,我为了唤醒您,情急之下才拔了您的簪子,刺了您一下。”
凤烨华未垂了俊眸,喃喃疑声道,“我方才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