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了金宇熙,他已没有生命危险了,司徒决的医术果然令人惊叹。
把一号房就给金宇熙静养,众人便纷纷找寻其他地方休息,现在整个驿站只剩下出巡队伍众人,空旷的很。
太子金宇熙受伤可不是一件小事,这驿站附近荒无人烟,金宇熙得不到最好的营养补充,只怕身子难以快速恢复,加之这驿站已面目全非,需要重新修建,于是金宸远与王白枫讨论再三、思量再三,决定修书给管辖这个驿站的榴城当地的知府,将微服出巡之事告知官府,以便支援。
可此时也找不到其他可送信之人,王千星便担起了这个重担。
天还没亮,王千星便独自一人驾马往榴城去了。
众人累了一整夜,都没有睡觉。
原以为自己会困意浓浓的苏景七一点都不想睡,她安静地坐在大厅一个暗幽幽的角落里,低头沉思,或许她已经很累了,累到感觉不到自己的累。
“七七……”一声温柔的呼唤在响起,是王千阳,他也没有去休息。
苏景七直了直身子,盯着王千阳的手看,柔声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没事了。”王千阳微笑,并举了举手给苏景七看,那是王千阳请司徒决重新为他包扎过的手,可并非因为他疼痛难耐,从小习武的他又怎会拘泥于一点小伤,他重新包扎,只是为了让苏景七别再为他担心了。
“没事就好。”苏景七安心落意地笑了。
王千阳拉开苏景七身边的凳子,坐下,他看着苏景七倦容满面,说道:“怎么没有去休息一会儿?”
苏景七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觉得,那黑衣人说是安贵妃策划了这次偷袭,可信吗?”
王千阳沉下脸来,半晌后才说:“皇上都不信,我们做臣子的自然就不信了。”
是啊,金宸远杀了那个看似胡言乱语的黑衣人,不就是证明他不信吗?
可是苏景七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趴在桌上,低声说:“父皇生性多疑,曾经也怀疑过相伴多年的母后,如今却果断相信一个并不受宠的安贵妃?我看父皇有另一层意思……”
“嘘……”即便苏景七得声音已经很小了,但王千阳还是机警地往身后与周边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人,才俯身于苏景七的耳侧说,“即便看出了此事,也不要说出来,尤其是在安佑歌面前,我们必须统一口径:安贵妃非常得宠。”
苏景七一下子便领悟了,原来这只是一个政治手段。
金宸远佯装宠爱与信任安简凉,就是为了让她的娘家济源国人放心,虽说在此处已快剑杀死那个黑衣人,但不论黑衣人之言真假,来日金宸远回到罗定国,仍旧会去找安简凉兴师问罪。
这就是两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可当中最可悲的恐怕就是那个为了两国和平而联姻的安简凉了吧?
那么,金宸远与赵唯想让金霏霏代表罗定国与济源国联姻,单纯善良的金霏霏将来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霎时,苏景七猛地闭上眼睛,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联姻,就是古代皇室女人最大的悲哀。
“你……怎么了?”王千阳看出苏景七表情微妙。
“怕……”苏景七颤抖着声音说道,可能是一夜之间经历了太多,先是险些丧命,而后又看到激烈了打杀,此刻满地的尸体还没有收拾干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脑袋。
苏景七不过是一个从现代和平世界穿越到南黎朝的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些,这很正常。
王千阳看出了苏景七的不安,他用极其轻柔地声音说:“别怕,有我在。”
说着,王千阳便不知觉想伸出手去,想拉住苏景七冰冷的手,给予她些许温暖。
可此刻背后一声冷冽的厉呵,制止了王千阳:“千阳!你在做什么?”
是王白枫!
苏景七与王千阳两人单独两处再次被王白枫撞见,王白枫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恼羞成怒,对王千阳吼道:“若是无事可做就去保护当家的与大少爷,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随从!是随从!”
王白枫强调了两次王千阳此次微服出巡的身份,配合上他冒着火光的双目,就是为了让王千阳能够清醒一些,他的身份是不能对神女苏景七有妄想的!
而王白枫这般用心良苦,也是为了让王千阳将来不会惹祸上身。
悲伤爬上王千阳的脸,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失去光彩,他在心中暗暗嘲笑了自己几番,王白枫强调的“随从”二字在他心中的山谷里千百次地回荡,挥之不去。
王白枫狠狠瞪着王千阳,说:“随我来,大少爷有事要吩咐我们。”
王千阳抿了抿嘴,应答道:“是……”
王白枫看了一眼在角落里静坐的苏景七,恭敬作揖说道:“累了一夜,二小姐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苏景七没有应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她在黑暗的角落里的忧伤,别人有没有看到。
天,露出了蒙蒙的白肚,暗黑可怕的一夜终于即将过去,可一切都还是谜团,似乎还有更可怕的事在远方等着。
苏景七在角落里坐了一个时辰,她的脑袋乱乱的,唯一清楚的就是只有在黑暗之中才不用看到那些遍地的骇人尸首,她宁愿就这样一直在角落里坐着。
或许,苏景七在等,她在等那个被王白枫带走的男子,她期待他能够再次回来,回到这个静逸的角落,不被尘世与纷扰打扰……
可是苏景七并没有等到王千阳,反而等来了安佑歌。
那个永远笑容满面的少年,有着难以匹敌的英俊脸庞,他跨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苏景七所在的这个即将被晨光照亮的小角落,似乎这一夜的打斗与生死都没有影响他乐观的心情。
“七七!”安佑歌充满朝气的一声称呼,不禁让人心情也畅快起来。
苏景七一脸疲倦,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安佑歌说:“天亮了。”
“是啊!”安佑歌仰头望了望驿站外的天,“我看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你怎么知道?”苏景七问,“这天气,也有可能下雨。”
安佑歌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就赌今日是否会下雨。”
“好啊!”此刻还能轻松处事的,恐怕只有安佑歌了吧,苏景七被他感染了,“赌注是什么?”
安佑歌坐下来,一手放在桌上,除大拇指之外的四个手指轮番轻轻敲打着桌面,一会儿后说:“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当下人使唤一整天!”
“啊?”苏景七虽然被这个有趣的赌注逗笑了,但也不免有些诧异,“你可是济源国的太子啊,你会懂得如何当下人吗?”
如此不顾身段的赌注,倘若安佑歌输了,岂不是很丢济源国的面子吗?
“你不也是罗定国的公主嘛。”安佑歌说,“这个赌注算公平的。”
苏景七望向驿站外的天,此刻已有乌云飘过来了,看来这个赌约十有八九是苏景七获胜啦!
于是苏景七微笑着说:“好!”
安佑歌眼神温柔如水,又像天际柔软的云彩轻抚人面,他说:“七七,你终于笑了……”
苏景七笑得更加灿烂了,她说:“所以你是为了哄我开心吗?倘若你因此要给我当一天下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求之不得!”安佑歌迷人地眨了眨眼,“我愿意给你当下人,伺候你。”
堂堂济源国太子竟然说出这样话,恐怕被别人听去会觉得他有失身份,可在接受过现代教育看过新时代婚姻关系的苏景七眼里,安佑歌这种思想很符合现代暖男的标准,并且在这令人颤抖的孤夜过去之时,暖到了苏景七。
苏景七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
“七七,我并不是希望你对我感激……”安佑歌突然正经起来,“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太过生份与客气,随意一些便好……就像……就像你与千阳兄相处那样……”
与王千阳的相处那样?苏景七这才意识到自己与王千阳的相处是那样自然与放松,对王千阳,她可以全然信任,即便不靠她的读心术,只要一个眼神,有时也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看到你安然无恙真好啊……”安佑歌忽然感叹,满眼温柔,“你知道吗,昨夜我真是吓坏了,看到那些黑衣人一招一式都想取你性命之时,我真怕就那么失去了你……”
“你也觉得昨天的黑衣人一招一式皆是针对我,对吧?”本是一句浓情蜜意的情话,可苏景七偏偏抓错了重点,她沉下脸来,认真地盯着安佑歌,“来到三号房内的那个黑衣人似乎只想取我的性命……”
在苏景七的提示下,安佑歌也想起了昨夜的一些细节,他点了点头,同意了苏景七的推断。
苏景七低头思衬,自言自语:“可昨日射中大少爷的箭,又是向爹飞去的,而并非针对我……”
“好了,别想了。”见苏景七又皱起眉头,安佑歌便再次温柔哄道,“此后我会打起十足的精神,保护你的安全。”
苏景七呼了一口气,意识到确实被满满的谜团惹得焦头烂额,她已不想再去想了,一整夜的疲惫突如其来,或许是方才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便一下子放松了身心……
捂着嘴,一个长长的哈欠,苏景七困了。
“困了吗?”安佑歌说,“去休息一会儿吧。”
“是累了……”苏景七勉强地笑了笑,“白天不会再有黑衣人了偷袭了吧……”
“放心吧!”安佑歌拍着胸脯,“有我在,即便此刻有千军万马来了,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话音刚落,隐约就听到奔腾马匹的脚步声,清脆而轰鸣,踢踏不止,络绎不绝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驿站内。
听起来,还真像是千军万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