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陈记布庄这第一步并未给白思瑜造成太大的难题,毕竟这两三年以来她做得最多的就是与人在金钱来往上锻炼自己的口才和讲价能力。加之陈记布庄本就多年经营不善,老板陈元早已将这半死不活的铺子视作鸡肋,于是和白思瑜一番商谈之后,最终以三百两银子的价格,将布庄所有的设施库存以及和织工的契书全部交到了白思瑜的手中。八壹中文網
尽管以一件规模不小的布庄而言三百两的价格已是颇为低廉,但白思瑜将那堆沉甸甸的雪花纹银交到陈元手里时,还是心痛得险些当场昏厥。两年半辛苦经营攒下的积蓄就这样给去了三分之二多,云峥给的当真不是一般的考验,她假如最终没做好,那可就是彻彻底底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历经三十多年的老旧布庄内空无一人,只有陈列柜上许多已经陈旧的落灰发黄的布匹,白思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修缮。既然自己真正成为了这里的主人,那么就必然要将它整个改造得焕然一新。陈记布庄原本的伙计因为经营亏本大多都早已被遣散,买下布庄时只剩陈元一人打理,而白思瑜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因此雇佣一个掌柜也是必须的。
听了先前云峥的教诲,白思瑜在买下布庄前就有意了解了一下木工漆匠等等的价格,然后仔细算了算重新修缮布庄大致需要的经费,加之雇一个人的工钱,自己剩下的积蓄与平日的收入足以应对,心里便有了底。
然而现在真正的难题是,其一:从哪里找到一个经验丰富,人品又踏实可靠的人来做掌柜;其二:该怎么改善布庄的布匹货源。
第一件事,白思瑜选择去求助于账房出身的庞元白,想请他为自己物色一个可靠的人。令白思瑜出乎意料的是,他给自己推荐的,竟然是回春医馆的孙何正。
“孙管事?庞馆主,他在您手下已经干了十几年了,为何您会想让他来给我布庄当掌柜?”
庞元白捋着胡须,笑着点头道:“正因为孙管事在我手下勤勤恳恳十几年,我才信任他的能力和人品,并且想给他一个更好的出路。牧夫人,孙何正此人虽不善言语,但在我手下这么多年以来,踏实细心兢兢业业,从无半点花花肠子。以他的本事,其实早就可以胜任一个掌柜,只是我小小的回春医馆却没有更好的位置给他,才让孙管事屈才多年。在你布庄做一个掌柜的工钱和地位,可比一个医馆管事高得多了。牧夫人,你可以相信老夫给你推荐的人选,必不会让你失望。”
白思瑜细细回想着与孙管事打交道的这几年,这个看起来老实憨厚不多话的中年男子确实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稳重可信的气质,而且与她早已相熟,一同经营起布庄必然会比雇佣一个陌生人少了许多磨合的过程。不得不说,庞元白推荐的这个人选也颇合白思瑜心意,只是……
“庞馆主,我将您医馆里最得力的管事挖走,那您的医馆呢?思瑜要是真如此做,只怕显得不地道了。”
庞元白哈哈大笑,摆手道:“这牧夫人就大可不必多虑了,一个管事罢了,随便再招个人便可。再说了,将孙管事推荐到你手下,老夫也并非没有私心。他毕竟在我手下这么长年岁,必然会感念老夫这些年里待他的情分。假如有朝一日,孙何正有幸随牧夫人一同发达了,想必也会多照顾照顾我这个老头和回春医馆的。”
白思瑜感激又感慨地展颜笑了,她站起身,向着庞元白鞠了一躬。
“庞馆主这是哪里话,别说是孙管事,思瑜自己这几年里也受您照顾良多。我虽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日后必定富贵。但思瑜敢向您保证,此生必不会忘记您的恩惠。”
孙何正在听闻了庞元白和白思瑜对自己的安排,先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当这个憨厚木讷的中年反应过来这并非玩笑后,感动地险些当场给庞元白磕了个头,硬是给两人拦了下来,抹了好几把眼泪,才眉开眼笑地改口叫白思瑜“白老板”。
掌柜的人选,就这样顺利地定了下来。而后,白思瑜要面对的便是直接决定布庄日后经营的问题。
白思瑜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去往陈记布庄以前的货源渠道——谵溪村走访了一圈。棉花是这片村子随处可见的作物,而村民们更是世世代代的纺织工人,凡是女村民,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刚会拿纺锤的八岁女娃,无一不是注定与纺织机相伴一生。
她特地四处打听了村中织造手艺较高的村民,结果正如云峥所说,村中手艺最好的几个织工家庭都早已被李记布庄包下,并且签下了长达十年的契书,李记布庄收购的价格相对市价较高,相应的他们不能将布匹再供应给其他的布庄。这种小范围的垄断手法从宏观角度上虽然不难打破,但是放在白思瑜这个单枪匹马的境况上,便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十分有效的方式去应对。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保证布庄的货源供应,并且质量必须与另外两家布庄相差无几。
白思瑜看了很多村中的织布机,这个时代的手工纺织让她不禁想到前世偶有去旅游的一些古镇,在那里面,她总能看到一个身着颇有时代感的麻布衣老妇人,静静地坐在一座木质的纺织机前,在喧闹的游客中间娴熟地来回接投着手中的纺锤,那纺锤在她们的手中仿佛是一尾看不清它身形的游鱼,在无数个一来一回间,一点点织就一张洁白的布匹。
她记得在前世的历史记载中,机器织造和手工织造之间曾带来的矛盾和风波,是属于两个新旧时代交替的巨大震荡中最常被提起的例子。白思瑜心中想着,假如她有能够将纺织技术改进的本领,该是多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