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了此生最后一桩心愿的大兴帝王,在向太子楚岳传达了自己最后的旨意后,次日清晨,被宫人发现安详地躺在寝殿床榻上,于睡梦中离世。
皇驾崩的讣告,瞬间传遍了大兴无数城池乡镇,臣民闻之,纷纷哀痛。一时间举国上下所有的地方都不见了喜悦吉庆的影子,欲披嫁衣的女子卸下了钗环,将办寿礼的老人收回了请柬。无论身份地位,所有的人都为逝去的皇帝示以发自内心的哀痛。
明帝楚昌,大兴开国以来的第五任皇帝,自他一登基便经历了大兴最惨痛的战争,亲见了江山沦陷百姓流离失所,社稷倾颓的日子。却也是他在危难之时撑起重担,破格提拔重用陆宁,在疆土终究完璧归赵后,安抚百官赈济流民,改良赋税,重视农商……将几乎化为焦土的半壁江山,一点点重建起家园。曾亲历过那段艰苦年岁的人们,对延弥大军的痛恨仍然刻骨铭心,而对已逝明帝的惋惜与悲伤,亦是发自肺腑。
白思瑜走出家门时,一路上听到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除了对明帝的缅怀,便是对边关情势的担忧。
……
“皇上驾崩,不知边关那些延弥军队会不会又不安分。当年那群延弥畜生趁着惠帝刚驾崩,明帝还未登基的国丧期入侵大兴,如今谁知道会不会想再如法炮制一次当年的做法!”
“你糊涂了?当年还不是那庆文王受小人算计导致边关守军全军覆没,这才害得大兴防线崩溃,险些亡国。如今镇守边关的是谁?陆宁大将军!他哪是那无用的庆文王能比的?”
“这倒是……皇上虽说去了,可是咱们大兴战神还在呢,他一个顶十个庆文王都不止!依我看,只要陆宁大将军还在,就算延弥大军再增加一倍,也别想进犯大兴一寸!”
几个年长的人信心满满地说着,一旁的年轻人却忍不住插嘴。
“可是十九年前延弥进犯时,陆宁将军正当壮年。如今他岁数也已近知天命了……还能有当年的勇武吗?”
说话直白的年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么的犯忌讳,他果然立即遭到了一群年长之人的围攻。
“毛头小子懂什么!陆宁大将军当年把延弥人打得抱头鼠窜溃不成军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要不是他守住大兴,你能不能长到这么大都难说!”
“就是!年轻人到底见识少,那陆将军能是一般人?四海诸国都找不出比他更懂兵法会打仗的人,就算陆将军老了,他训练出来的军队哪个不是以一当十骁勇善战?”
“朝廷吃了先帝重文轻武的大亏,这十几年一直都注重操兵演练,跟当年可不能同日而语。再说,陆宁大将军虽然膝下无子女,但他的弟子左丘昊英却也颇有其当年之勇,据说太子登基后,这个左丘中郎将便要升任明威将军,如此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区区一个弟子算什么,青出于蓝哪是那么容易的,陆宁将军这样的战神,百年都难出一个……”
……
白思瑜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着旁人的闲聊,权当是闲暇时满足一下八卦心理的消遣。明帝驾崩后的这些天,“陆宁”这个名字在百姓口中出现的频率空前之高,以往只在孩童们的口中能频繁听见称颂这位大兴战神的歌谣,最近却几乎能听得人耳朵起茧。然而一旦联想自己所了解的十九年前与延弥大战的过去,白思瑜便深觉,这位骠骑大将军无怪乎被百姓奉若神明。
先皇惠帝驾崩时,延弥大军趁着国丧期间进犯大兴疆域,那时明帝尚未登基,民心未定,庆文王为振奋大兴国民士气,亲自带兵赶赴边关,却没有想到这一场原本胜算不小的战争,竟最终葬送了庆文王与部下十万精兵的性命。
这一场惨败,让本就处在人心动荡时期的大兴上下臣民一下子陷入空前的恐惧和低迷。延弥大军趁势打破边关缺口,顿时如滔天巨浪袭向大兴的一层又一层防线,常年太平未曾经历战争的大兴驻军部队许多都训练不足,面对汹涌而来的延弥先锋部队根本毫无反击之力,皆是溃不成军。短短的数月时间,十几座城池沦陷,连京城也一度落入敌手,王公贵族纷纷避难逃窜,大兴眼看便要亡国。
当年还是一名杂号将军的陆宁便是在这时候出现在了战场的最前线。据说,明帝是在一次陆宁坚持求见下,与之在军帐中详谈了整整一夜未眠。次日天一亮,明帝便破格将陆宁提拔为上将军,命其整合残部,率领剩余军队对抗延弥大军进犯。
陆宁是一个前无古人的用兵奇才,当年一路山呼海啸势如破竹地拿下大兴半壁江山的延弥兵马元帅樊修平,在之后与陆宁多次正面交锋,却从未占据优势。据说樊修平曾言陆宁“迎击如壁,奇袭如鬼,布阵如邪”。这话虽然难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还是带有敌意的暗讽,但都足以可见陆宁的惊人将才。
也正是自陆宁的出现,大兴与延弥那原本已成定势的战局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扭转,原本攻势猛烈的延弥大军,一旦遇上陆宁的部队便会很快陷入僵局,进退两难。短短两月的僵持之后,延弥大军尽数被陆宁拦截在了岱山关外,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自此,大兴原本被打击得所剩无几的士气重新大振,军民上下一心抵抗。
陆宁与樊修平两军在渭河一带苦战僵持了数月,延弥国力终是只撑不住长期战争的消耗,最终退让,与大兴议和,所有大军悉数撤退,回到了原本的边关国界之外。
前尘往事,白思瑜虽然未曾亲历,但即便是作为听者,仍然忍不住感叹这位陆宁将军丝毫无愧于大兴战神的美名。因此,当明帝这个受百姓敬仰的君主逝去后,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人们心中余下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