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经商之人生意做得越大,越是脱离不了黑道白道都要接触也都要懂得周旋打点的命。因为你挣了大钱有时候就是在抢别人的一杯羹,正所谓夺人财路杀人父母,利益相关导致的恩怨总是避免不了的。对于早已将生意范畴涉及各行各业的茗海商会而言更是如此。
“房掌柜,不瞒您说,思瑜自己也是做过些小生意的。洛城分号既然在安恒县落户已有十余年之久了,按理来说这些白道黑道应当也都有所打点,茗海商会到底家大业大,彼此相安无事于他们反而有力。为难茗海商会虽说对咱们确实会造成困扰,但是对他们而言也并无好处啊,这个叫袁连的究竟是什么路数?“
房聪无奈地苦笑一声。
“白老板,说这话证明您还是年轻。茗海商会再大能大过朝廷?咱们会长再有本事能抵得过手握重权的高官?袁连不是蠢,他反而聪明的很,知道什么样的大腿抱起来是最稳妥的。就算现在京城传言说茗海商会的铺子暂时解封了,可在有些人看来,生意场上终归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哪个能长久靠得住,不及仰仗一个真正有权又有势的靠山。”
白思瑜手指轻抚过茶杯。
“这么说,这个袁连现在背靠官府?他的靠山,是安恒县的知县大人?”
房聪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这可不敢随便乱说,是不是的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会往外随便乱传罢了……不管怎么说,白老板,这笔账您就别管了,跟那群硬碰硬黑吃黑的家伙作对,得不偿失。”
房聪的想法其实不无道理,经商之人小心谨慎为第一要义,必然要以稳妥自我保护为上,明摆着放在面前的钉子小心避开不要触碰对自己无疑是最安全的,但是放在白思瑜的立场,她却有点别的想法。
“就算是哑巴亏,也要看吃得值不值。如果是袁连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和茗海商会作对,那倒是可以考虑暂退一步。但是裴永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房掌柜可想过,洛城分号可是代表着茗海商会一半的颜面,如此轻易向一个小小的香铺老板低头,被旁人知晓可是贻害无穷啊。”
白思瑜这样说道,房聪顿时一脸的不悦。
“白老板啊,你这话说得像是我不顾茗海商会的颜面?您以为我们没软硬兼施过?裴永的确不算什么东西,但袁连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啊!就为了这笔账款为了点颜面,万一把他们惹毛了,摊上人命难道就值当?那您倒说说看,这账要怎么讨回来?”
房聪为人处世的做派显然是愿意以和为贵息事宁人,白思瑜并非不能理解他的选择,假如换做自己在房聪的位置上,处理自己的生意,也许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盈亏自负的时候,只看你自己愿意如何取舍。
但是,茗海商会的洛城分号不是属于她的产业,而是云峥托付给自己的重担,既然交给她,她就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抹过去。从罗逢带着那些契书来找自己时,她的心里就一直有种隐约的猜想,云峥不是希望自己代替他做一个守财奴守着一亩三分地的产业,他交给自己的,兴许是一柄可以打磨铸锻成为利刃的剑胚。
“房掌柜,劳烦您将裴记香铺从最初和分号来往经营的账目找出给我,以及裴记香铺当时的收据货单。不管您说有多难,我既然接手了总管事一职,便总该试一试。”
房聪间白思瑜已经这般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拿出了白思瑜所说的东西,随后告知她裴永家住址,恰在这时,罗逢也从外面回到了分号。
“罗逢,你打听消息的本事怎么样?”
白思瑜和罗逢走去客栈时向自己的助手问道,罗逢闻言笑了笑。
“跟在会长身边时,我就是专管情报往来的。这一职责特殊,最忌讳被对手盯上,所以虽然会长给我委以重托,但我对外始终只是一个小厮的身份,以免引起注意。”
白思瑜很是欣喜,她点头道:“那你明天帮我去打听一下,安恒县有个叫袁连的究竟是拜了哪个山头,他都和什么人来往密切,平日里做些什么营生。总之……越详细越好。”
罗逢听到袁连这个名字,有些讶异地问道:“袁连?宛城的袁老大?这可巧了,我前两日在客栈里安排食宿时,就听小二提起过他。此人在安恒县嚣张了有好一段时日了,因此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这个袁连,确实不好随便惹。”
出于常年跟随云峥锻炼出来的直觉,罗逢对于身边的一些信息接收敏锐程度同样很高,但最重要的还不光是接收的本事,更有对于信息的筛选和判断分析能力。在这点上,罗逢多年作为茗海商会会长助手的优势便体现得淋漓精致。
“袁连本来只是一个地痞小混混没多少本事,直到几年前一次安恒县内的帮派械斗,他出手一刀把敌方的老大捅成重伤,被关在大牢里一年后才出来。没成想这一年的牢坐出来后却反倒让他在黑道里有了不小的名声,原本的地头蛇也很看好他,自己年纪大了之后就让位给了他。许多老百姓虽说都避而不谈,但其实我觉得他们都很清楚袁连能够在安恒县短时间内延伸出这么大的势力,必然有知县潘淳暗中默许。”
白思瑜问道:“默许一个地头蛇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如此嚣张……安恒知县一届父母官,竟是这样的人?”
然而,罗逢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最初我也以为百姓们对潘知县如此行事必是诸多不满。可事实上细细打听下来并非如此,潘知县年纪不大,在安恒民众口碑中却声誉良好,上任至今都十分善待百姓。当初涿方岭匪患不除,他几乎是将自己的官帽和官印押着,上书进京祈求朝廷派兵援手,如此才惊动了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