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昊英赶在这份还得还给皇上的名单被牧晋险些报废之前抢夺回来，对看上去情绪非常不正常的牧晋追问起来。
“你今天回来后便十分不对劲，应荣死了，咱们再寻找别的证据就是了。理应不至于让你如此挫败？”
牧晋好像没有听见那样，他双拳握了又放，最后终是无法克制住情绪，抽出一旁的佩剑，怒吼一声。
“云峥！”
饱含仇恨与盛怒的一声怒吼后，一旁的石砖地面被牧晋硬生生劈开来，结实的青石砖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这样的力道若是落在活人身上，无疑能将血肉之躯劈成两截。如此强烈的恨意，让左丘昊英也一时怔住。
“左丘将军，我一直都相信你，也相信思瑜的判断，因为你们是我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可是，哈哈……哈哈哈……你们信错了人，我们都信错了人！”
左丘昊英抓住牧晋的肩膀，大声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牧晋，回答我，这件事和云峥有什么关系？”
当他把牧晋掰过来正对自己时，左丘昊英才看见青年的眼中布满了赤红的血丝，这样的目光令左丘昊英心中也泛起了异样的不祥预感。
“你知道，毒死应荣的毒药，是谁带去的吗？你知道，就在我赶到的前一刻，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应荣断气的人，是谁吗？”
死死抓住牧晋肩膀的手忽然脱力，随后慢慢地松开。左丘昊英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神情，像是并没有听懂牧晋的话，张着口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牧晋苦笑一声。
“左丘将军……这么长时间，我曾经以为你们之间只是有些许误会没能解开，我竟还劝你与他说清和解……我现在才明白，其实是你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云峥，你自幼相识的表兄，应荣死前服下的砒霜，就是他亲自带去的！若你不信，便自己去问随行的士兵吧。”
左丘昊英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死灰般的神色，骁勇善战武艺超绝的明威将军，此时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许久，连脚步的挪动都显得十分艰难。时间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那般，沉默才被打破。
“……他说过什么吗？”
牧晋闭上眼，摇了摇头。随后握紧双拳，狠狠道：“他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我都可以奉陪。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把思瑜也拖下这潭污水！我不会放过他的，只要思瑜因他有任何的闪失，我都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左丘昊英并没有对牧晋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沉默着，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迈步离开。
“左丘将军，你想去哪儿？”
牧晋在身后叫住左丘昊英，背对着他的明威将军脚步停了片刻，沉闷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情绪响了起来。
“……牧晋，你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了，是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是我一直都在逃避。十年了，我从来都不敢去求证一个答案。现在，我是时候该将这一切做个了解了。”
左丘昊英的声音中充满着自嘲的意味，牧晋走上前，用毫无余地的语气说道：“左丘将军，我必须提醒你。云峥根本不像你所想得那样正直良善，他甚至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阴险狡诈擅于伪装！即便不为思瑜的安危，就凭他站在了楚绥那一边，我此生便必然与他势不两立。”
左丘昊英深吸一口气。他仿佛已然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当再次转身时，他依然是从前那个肃穆威严，将忠肝义胆四字刻在骨髓中的明威将军。
“庆文王世子楚淮，我左丘昊英可对天立誓。从生至死，我永远与皇上，与你是同一立场。正因如此，我才更要与云峥做个了断。无论结果如何，此后我一生只存忠义，恩情断绝。”
年轻的明威将军开口的话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牧晋不再开口阻拦，他相信，左丘昊英必然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此时，煜亲王府。
云峥洁白修长的双手捧起已经空了的黑色瓷瓶，无言地欠身低头，将它递到了楚绥面前。他的姿态恭敬而郑重，像是一个学生再向自己的老师上交一份无比完美的答卷。又像是一个奴隶，在向主人展示自己的忠诚尽责。
楚绥拿过那只黑色的瓷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后，他当着云峥的面将手中瓷瓶一滑，脆弱的瓶身碰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面目全非。
“应荣走得干脆，也归功于你足够聪明。云会长不愧是天纵英才，这样的事情不需教，便可无师自通，令本王刮目相看。”
云峥笑了笑，虽然这笑容带着十足周到的礼数和恭敬，但楚绥却从中丝毫看不出诚心。
“为王爷分忧，本是分内之事。只要尽心尽力，并非难事。况且以应荣之忠心，走投无路之下，为王爷赴死乃是万幸，应荣自不会推辞。此事，云峥不敢邀功。”
这番谦虚之言听在常人耳中·可谓无比动听，可楚绥却不是那么轻易能被哄骗的人，他打量着面前一派温润如玉处变不惊的男子，想了想，从手边拿出一只酒壶和酒杯。那酒壶与酒杯通体翠绿，是上好的翡翠打磨而成。楚绥将酒壶倾倒，从中流淌而出的清澈液体缓缓流入酒杯，带着一丝奇异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此酒名为桃花酿，虽来自民间，但近段时日在王公贵胄之间也很是风靡。我听闻云会长也颇为偏爱此酒，今日事成，不防受本王敬你一杯，以表谢意？”
楚绥手中那只翠绿的酒杯递到了云峥的面前，澄澈的酒水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水光，连带着飘散而出的酒香，也令人感到没由来的不适。
然而，云峥并没有任何的推辞，他轻笑一下，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王爷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