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瑜约莫在牢中待了有半日光景,有人来送饭。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蹲在牢门外,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白思瑜侧目看了一眼,是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跟两个馒头。虽说是京城,但伙食也很普通嘛,她心中暗暗苦笑。
那妇人突然低声说道,“小娘子且宽心,我家主人定会想办法早日救你出去。”
白思瑜微微一愣,几步上前来,想拦住她再细问问。
她却匆匆提着空篮子扭头就走,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白思瑜的错觉,她根本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地牢墙头上有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她被困在这里,时间流逝都有些麻木,已是入夜都不知。许是因为她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虽被锁在牢中,外面的看守巡逻视察却不是那么频繁。
这让白思瑜心里一动,有了主意。
京兆府尹乐尧也算是爱岗敬业了,时值深夜了,依旧在办公。白日里未看完的卷宗正捧在手里,对着灯火继续翻阅着。旁边的师爷,瞟了一眼大人手里的东西,知道他定是打算细查白思瑜的案子。
“大人,这白思瑜可不是一般人物,听说她原先嫁过人,后来又跟人和离,如今专心做着生意。属下听说她跟几位知县都有些交情,一介女流之辈能在丰城洛城一带过得如鱼得水,颇有心机。”
乐尧一听,对白思瑜的印象更跌了几分。
“无奸不商,定是贿赂了当地知县,才容得下她做这般营生。”
第二日,过堂时,白思瑜被带了上来。
经过一夜的牢狱之灾,白思瑜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份气魄倒让乐尧有些意外。若是普通女子,被衙差一路押解进京,在大牢里还关了一夜,不哭花脸才怪,而这白思瑜却好似完全不在意。
若这女子当真是奸佞狡猾之辈,实在不该轻饶。
今日正式审理此案,乐尧传召了负责查验药材、入库保管的一干小吏。
来人果然是按白思瑜之前看过的公文上,统一说辞,他们收到药材时,就察觉到其中有几袋药材色泽有异,经验明便知是搀假之药。
“大人,小女子做生意向来讲究一个公道,当日户部侍郎郑大人曾亲自验货,今日为何不请他来堂上对峙?”白思瑜打断了那些人的陈词,对着堂上高声道。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乐尧挑起眉梢,“大胆刁妇,本官几时问你话,若再藐视公堂,杀威棒伺候!”
府衙一向有升堂先打杀威棒的规矩,只不过乐尧继任之后,觉得这规矩太过残忍了些,也容易造成冤情。如今他这般说出口,不过是虚张声势,吓一吓白思瑜,也是看看她的反应。
“小女子敬仰府尹大人为官清廉,正直,没想到京兆府衙也是一言堂。”白思瑜冷笑一声,“既然如此,还何须装模作样审什么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想到白思瑜居然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乐尧眉头一蹙,“难道本官故意诬陷于你?前户部侍郎郑筠荣已经认罪,在征购药材时未曾细细查验,如今已被贬官,流放至沧州。”
“不可能!”白思瑜几乎脱口而出。
那位郑大人居然认罪?难怪京兆府会直接下令缉拿自己归案,正是因为连户部侍郎都落马,可见朝廷对此案的重视。
白思瑜深吸一口气,向乐尧行了个大礼,“大人,小女子药材铺出货,必然会有本店的印记,不知可否让小女子看一看那批所谓假货,是否真的是从小女子店铺所出?”
旁边的师爷抢先开口,“那些假药都是由专门大夫亲验过,就算让你再验一回又有何用?难不成你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说着,师爷转头对乐尧道,“这小娘子牙尖嘴利,大人莫被她诓骗了。”
白思瑜抬起头来,“我只不过是要再当面验证一二,如何说我诓骗?那如此一来,我也可以说是你们府衙从中作假,故意诬陷于我,连证物都不敢示人吗?”
乐尧冷冷望着跪在堂中的白思瑜,沉吟片刻,“好,来人呐!将证物抬上来。”
不一会儿功夫,几袋假药全被抬了上来。
这封袋的麻布上还绣着药铺的印记,乍一眼望去,确实是出于白思瑜的药材铺。她上前查看了袋子里面的药材,其中最主要的三七,色泽果然有异。
这东西确是被人掉包了。
白思瑜伸手摸了摸那麻袋上,眉心微微一动,又转头朝向乐尧,“大人,我怀疑是有人将这些药材掉包,这些不是从我药材铺里出货的。”
“你有何证据?”乐尧反问道。
“不知大人这儿可有我店铺其它合格的药材?”
当初为了对比真假,真药也留存做了证据,乐尧吩咐人去拿了过来。
公堂之上,白思瑜给乐尧做了解释,但凡是她药材铺出货的药材,只要量大,都是用麻布袋来装,而袋子上店铺印记是由绣线绣上去的。
这可谓是自产自销,白思瑜有自己的布庄,还有自己的绣娘,做些成品的袋子又有何难。
但装假药的袋子,虽然也是麻布袋,虽然店铺印记也是绣上去的,但绣线却是不同的。
“明明都是红线,这有何不同?”
乐尧看不出这两个袋子有何不同,白思瑜转向旁边衙差,“这位官爷,借刀一用。”
乐尧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
那衙差上前来,拔出佩刀,按照白思瑜说的地方,用刀尖挑破了绣线。只见白思瑜手脚麻利地拆开一截,把那绣线扯断,给乐尧看,“我们铺子,用的是四股棉线,而这假药袋子用的是两股桑线,颜色虽然是一样,但粗线,以及质感都是不同的。大人若是再分辨不出,可请些有经验的绣娘来摸摸看。”八壹中文網
乐尧接过白思瑜递过来的东西,放在掌中细细查看起来。
“我家药铺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会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更何况是跟朝廷做生意,怎么可能在自家货物里搀假。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白思瑜义正言辞地辩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