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风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还在滚落的石头。
黑压压的天气里，尘烟四起，将四周的一切蒙上一层灰色的阴影。
黑炭告诉他，飞廉已经死了。
花灼也告诉他，飞廉已经死了。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他却已经听不见。
身体冰凉，僵硬。
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到，连眼泪都忘了流下。
他往前走了两步。
有石块滚落到脚下，也有石块从天而降，与这天空中黑压压的阴云一起，仿若末日。
“呆子。”黑炭擦了擦眼泪，“你要去哪里？不要乱动。”
“前面很危险。”
涉风置若罔闻。
他一步步往前走着，双目无神，身体僵硬无比，动作也很机械。
一步，两步。
每往前迈一步都异常困难。
那些过往，终究成为枷锁，在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时，他也进入了牢笼之中。
沉重无比。
“呆子。”
黑炭在一旁焦急地说着什么，涉风却完全听不到。
此时。
黑压压的阴云终于形成了雨滴。
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脸上，身上，转瞬即逝。
雨滴渐渐变大，变大，逐渐形成倾盆暴雨。
暴雨冲刷着，他在雨中前行，暴雨落在脸上，身上，冰凉。
卧云城的秋雨，狂暴又冰冷。
落在他的脸上时，却变得温热。
“呆子。”黑炭有些害怕。
它用蹄子抹着眼泪，“你不要这样，别这样。”
“黑炭。”姬灵越将黑炭抱过来，“他现在已经听不进你的话了，就……让他好好安静一下吧。”
黑炭用蹄子抵住姬灵越的脸，“人妖你放开我，我要去陪他。”
“飞廉不在了，只有我，我要陪他。”
“死人妖，你放开我。”
姬灵越越发抱紧黑炭。
黑炭有些生气，风刃落在他脸上，划出几道伤口。
“快点放开我。”它抽噎着，“小爷，小爷，可是那呆子的监护人啊。”
“黑炭。”姬灵越的手臂收紧一些，“乖乖听话，现在让他一个人呆一会。”
“乖。”
黑炭身子抖了好几下，它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从飞廉葬身在爆炸之中就无比害怕。
此时，又见到涉风这般模样，更慌乱无比。
“你这死人妖。”它靠在姬灵越怀里，“小爷也知道该让他一个人静一会。”
“可是，我害怕。”
“那个傻子，那个傻子，万一他想不开了怎么办？我好害怕。”
姬灵越没有说话。
他将黑炭护住，看着在大雨中走远的涉风，低下头，摘了一片大叶子，遮在黑炭头上。
“他还有你。”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涉风没事的，黑炭，他还有你在。”
花灼和凤赤也沉默不语。
大雨倾盆，雨点落在身上时，砸得身上有些疼。
血污被冲刷干净，毒雨兽临终之前释放的毒气也消散在雨中。
毒雨兽的毒，遇特殊雨水而化，是为毒雨兽。
沐浴了这场雨的人，身上所沾染的毒也被冲刷干净。
这场雨，将这座四璧山的存在涤荡彻底。
涉风一步步往前走着。
脸上有咸咸的液体落下，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水是咸的，泪水也是咸的。
苦涩又无奈。
一如他们两个。
他走到断裂的石头跟前，此时的四璧山已经面目全非，找不到飞廉原本所在的位置。
石头散落，在雨水中坍塌。
无法再往前走时，他突然跪下来，仰天，看着天上落下的雨丝，双目呆滞。
飞廉，死了……
葬身在爆炸之中。
那个女人，执意要跟来，是不是早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打一开始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身上隐藏着的东西，想来，那便是烈性炸药。
如若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他任何事。
如果……
如果他能执意检查一下，或许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如果他能再细心一点，或许这些都会避免。
可，他没有，他放任她一个人，让她选择走上那条路。
暴雨冲刷着，电闪雷鸣。
他望着黑压压的云彩，眼泪伴随着雨水落下，转瞬消失不见。
他呆呆地跪在那，感觉，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敢相信，那个明媚阳光的姑娘，怎么就没了？
这五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的音容笑貌在雨水中越来越模糊，那些事情却越来越清晰。
五年……
他与她做的每一件事，她的每一个微笑，都一一在眼前浮现。
平淡的日子转瞬而逝，谁也不曾想到，会是这般结局。
他想不明白，那个明媚的姑娘怎么会死？
印象中的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是永远不会死的人。
现在，隔着一座石头山，已是天人永隔。
天人永隔？
这个词涌入到脑海中的时候，涉风的手指稍稍动了动，天人永隔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词？
那个女人才不会死，那么阳光明媚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死？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曾温存过。
她不可能会死。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他像是疯了一般将石块搬开，在暴雨中寻找关于飞廉的蛛丝马迹。
手指上鲜血淋漓，他却丝毫不觉，将一块块石头搬开，看到石头下面空空如也，失望无比。
片刻之后，又开始搬开其他的石头。
如此，不断循环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黑炭远远地看着，看着涉风的手指已经不成样子，身上也肮脏无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个傻子，想做什么？”它抽噎着，“飞廉自己引燃的爆炸，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姬灵越触摸着黑炭的头，“乌云散开，雨应该快停了。”
“他这么做会好受一些的话，就别管他了。”
黑炭沉默着。
黑压压的云彩散去之后，暴雨也停下来，天边恢复明朗。
雨滴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停止。
天边，一道彩虹照耀，七彩光芒萦绕着这座已经坍塌掉的山。
经过暴雨的蹂躏之后，山上的一切都显得萎靡不振。
又因为有彩虹和阳光，平添了几分光彩。
黑炭看着彩虹下的涉风，仰天嗷呜一声，从姬灵越怀里窜出去，化为一阵风，帮助涉风将石头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