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个好觉,楼兮瑾醒来的时候,姬无夜已经离开了,身侧的位置没有温度,看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虞舞一个人在府邸里觉得无聊,便决定出去走走,顺便买点针线回来,把楼兮瑾的裙子改一下,裙摆太长,她总是自己拿剪刀剪,都剪坏了好几条裙子。
收拾好了之后,她便出门了。从前总没有好好的看下这帝都,自己在青楼呆着的这几年,帝都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最想看的,还是自己从前的府邸。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只知道被查封了。
一个人在闹市里走着,她四处看着,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大抵是乞巧节要到了,所以一些商铺都开始做准备。
有的商铺已经陈列出巧果,还有一些商铺外已经摆出磨喝乐,这些磨喝乐大小不同,有的跟真的小孩子体型差不多。做工非常的精致,其实这个东西就是泥土做成的小泥偶。只是这些人将它做得越来越精致,本来手持荷叶的磨喝乐,现在都手拿金玉宝石,看来是非常值钱。
虞舞上前,细致的看了起来。她觉得可以买一个回去,毕竟这是习俗,阿瑾大概是不懂吧?
看了很久,虞舞都没决定好,太多了,眼花缭乱的。
“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就在她专心致志的挑着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清澈爽朗的声音。
虞舞心中一惊,转身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宇文澈。这人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啊,这次又有什么要求要自己答应?没有阿瑾在身边,她还真是有点紧张,毕竟,她是真的怕身份尊贵的人,特别还是王爷级别的。
“见过……”立即就要蹲身问安,宇文澈上前来,赶紧制止了。
“在外面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你想买这个?”宇文澈说着,视线就落在了那些磨喝乐身上。店家的小厮在一边守着,也不说话。
挑好了,他们自然会付银子,所以根本不用小厮多说什么。
“嗯……不过暂时先看看,回来的时候再买,不然拿着不方便。”虞舞只是看见了,才会想着买一个,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计划。
“看好了哪个我给你买。”宇文澈点头,脸上带着笑意,瞧着大方极了。虞舞立即摇了摇头道:“这个还是不了,你买的,我拿回去供奉怕是不灵验呀。”
这种东西怎么能要别人买呢?
“还有这样的说法?”磨喝乐他在宫里见到不少,乞巧节的时候,宫里可多了,而且比这些精致好看得多。不过乞巧节是女子节,他们这些男的只是凑热闹。
“我个人认为。”虞舞笑了笑,反正她觉得这种东西自己买了才灵验。
宇文澈点点头,倒是也没有取笑她。最后虞舞选中了一个手持荷叶的磨喝乐,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
让店家先帮自己包好,她便接着去逛。
宇文澈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他不说话,虞舞基本也不开口,这让宇文澈有些郁闷,难道她就没什么话要跟自己说的么?
走着走着,宇文澈看到卖糖葫芦的,看向了走在前头的虞舞道:“你想吃那个糖葫芦么?”记得以前惹宇文梦生气的时候,他就是拿这个去哄她的,之后还一度缠着他,要他出宫给她买,所以他觉得女子一般都会很喜欢吧。
果然,话一出口,虞舞的眼睛明显有触动。
“我小时候吃过,说来好多年没吃了,倒是可以尝尝,你想吃吗?”虞舞略有些惊奇,即使他们是大人,不过吃糖葫芦也没有人说什么,这种东西,老少皆宜嘛。
“我也很喜欢,只是长大了之后,也很少吃了。”说着,宇文澈便上前去,买了两根,跟虞舞一人一根。其实他并不喜欢吃甜食,不过从今天开始他也喜欢上了,酸酸甜甜,味道还不赖。
回到虞舞的身边,他将糖葫芦递到她的跟前,脸上带着笑意道:“给!”
虞舞点点头,伸手接过他的糖葫芦,她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声音浅浅的道:“谢谢。”
宇文澈抓了抓头发,嘿嘿的笑出声音:“不用那么客气!”
两人接着一边走一边聊天,这次虞舞倒是没之前那么警惕了,看到一些稀奇的事情,也会指着让他看。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东市,虞舞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东市的深处,某一家,就是她曾经的府邸。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变成什么样了。
宇文澈也发现她看着东市远处的眼神开始不对,便停止了说话。这条街一直都很繁华,但是也有不繁华之处。不知道虞舞想到了什么?
两人经过一家酒楼,宇文澈不自觉的抬头看向了这家酒楼,因为凭着自己的直觉,他从来到东市这边,似乎就一直有视线盯着他们。
只是抬头看过去,除了灯笼在随风飘舞,还有二楼被风吹着摇晃的窗户,就没人了。
虞舞慢慢的走着,看着这周围的房屋,好久,才感叹的道:“这么多年没见,这里都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可……依旧是那么繁华。”
听到她语气里的哀愁,宇文澈收回思绪,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你之前也住在这里?”
虞舞笑着点点头,然后道:“之前这里很好的,而且这个酒楼也没有,只隔一条街而已,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竟毫不知情。”
宇文澈不自觉的侧头看向虞舞,却见虞舞说完,不自觉的又笑了一下,她的笑很温柔,还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忧愁。
“那后来为什么你不在了?”对于虞舞的事情,他毫不知情,他知道她是楼兮瑾的姐妹,还以为是浊晏城一起过来的呢。
“后来我变成了笼中鸟,半分自由都没有。那些过去的事情,还是不提了。”触景伤情,她竟把心中最难以启齿的话说给这位当朝王爷听了。
“笼中鸟?”宇文澈有些不理解,为何要这么说?
“我后来入了青楼,终日都呆在青楼里。”虞舞看向他,眉目一派认真。宇文澈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这么会跳舞,原来是青楼女子。宇文澈虽然是纨绔王爷,可也知晓,青楼不是个好地方,那里面的女子虽然才艺无双,可终究是妓,身份是见不得人的。
虞舞嘴角轻轻翘起,宇文澈现在纠缠着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支舞么?若是他知晓自己曾经入过青楼,大概往后也不会经常来纠缠吧?
本以为他知晓的,看他这反应,虞舞就知道他不知道。一个人走在前头,她越走到东市的深处,呼吸越是不顺畅。
宇文澈默默的跟着她,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虞舞终于来到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曾经的家还贴着封条,门前爹当年让人种的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什么都没剩。
屋檐下,蜘蛛网沾着厚重的灰尘。虞舞没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走近那屋子,她来到门前,摸着那被白色封条封住的府门,眼泪都在眼眶里的打转。
宇文澈看出她很难过,抬头,他皱眉看着这个府邸,瞧见那快掉下来的牌子上写着:“虞府。”
原来她曾经住在这里的。虞舞摸了很久,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这里,她曾经有那么多回忆的地方,这里,她曾经的家,这里,跟薛繁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这里,她情窦初开的地方……
一切一切,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什么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回首,她竟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薛繁,失去了爹娘。
宇文澈发现她忽然哭了起来,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抓着头发,他好后悔没有带宇文麟来,那样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
来到虞舞的身边,虞舞扶着虞府的大门,越哭越伤心。宇文澈急得要死,伸手想去拍她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妥……
他最怕这种弱女子哭了,对方一哭他都慌了神,连话也说不好。
“虞姑娘……那个,触景伤情,你还是跟我走吧。”只有带着她离开这里,她才不会这么难过吧?宇文澈说着,就要牵着她离开。
虞舞摇了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将头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而她的手臂,撑着满是灰尘的门……
宇文澈觉得好焦急,不过急得快跳脚的他,马上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焦躁。
虽然不知道这虞舞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她哭成这样,府邸都被封了,想必是家里犯了罪,家人都不在了吧?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可他知晓本朝律例。有些犯罪的人,上面老的被砍头,下面年幼的被流放,女眷要么被送去当军妓,要么就是被送进青楼当官妓,男的,一定是被流放。
本朝律例其实还是很人性化的,犯罪者,主导者的罪名最重,而不知情的家人,可以从轻发落。可主导者犯了死罪,不知情的家人,所受的处罚也不会很轻。
就让虞舞独自难过一会儿吧,不知道她在青楼里呆了多少年,可想想,她都用笼中鸟来形容自己,大概是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