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这结婚证……要不我们还是先不领了吧!”
和顾晏舟到了民政局门口,鹿南嘉却紧张的打起了退堂鼓。
顾晏舟低头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半框眼镜,柔声道:“我自是尊重你的意见,就是不知道今天回去,该怎么向鹿爷爷交代。小嘉可有主意了?”
鹿南嘉用力捏了捏手里攥着的帆布包带,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头,声音小小的嘀咕了一句:“没有。”
从她八岁那年,父母离婚后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她就一直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爷爷奶奶对她如珠似宝,疼爱非常。
前年,奶奶因心脏病突发去世后,爷爷思念亡妻,身体就一直不好,最近更是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
每天躺在病床上,念叨最多的就是希望能亲眼看到她成家,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照顾,这样来日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在爷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日夜念叨下,昨天,刚读大三,且从没想过要这么早结婚的鹿南嘉终于还是无奈妥协了。
可谁知,她前脚刚答应,后脚爷爷就欢欢喜喜的打电话叫来了顾晏舟。
一见面,两人就一唱一和的,上演了一出‘托孤’的苦情戏码。
见她半天不说话,爷爷更是忙不迭的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本老黄历,指着早就找人算好的,标了个红圈的好日子,声泪俱下的催着让他们先去把证领了。
好巧不巧,当时又碰巧遇见了医生来查房,留下了一长串听得让人心慌的嘱咐。
因为顾及爷爷的身体,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忤逆的话,只能先把这件事应承下来。
总之,当时外界的一切因素,都碰巧的恰到好处,完全来不及让她再细问,细想。
今天一大早,更是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民政局。
甚至连户口本,都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直接给了顾晏舟的。
这明显就是蓄谋已久!
不过,平心而论,顾晏舟也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顾家和鹿家是世交,两家老人年轻的时候一同在江城一中任教,后来学校分了房子,他们又成了邻居。
鹿南嘉八岁那年,刚上高中的顾晏舟也因为父母生意繁忙,搬来了爷爷奶奶家。
两家关系好,所以他对比自己小八岁的鹿南嘉也很是照顾。
不仅时常给她辅导功课,耐着性子陪她玩家家酒,零花钱大半也都用来给她买糖果零食和五颜六色的小贴纸了。
有他呵护陪伴的三年,是鹿南嘉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光。
直到后来,顾晏舟高考考去了京大,暑假结束就离开了江城,顾家爷爷奶奶也被定居在京城,生意越做越大的顾叔叔接走了。
此去一别十年,鹿南嘉都没再见过顾晏舟,只偶尔从他逢年过节打来的电话里,简单问候过几句。
可就算这样,顾晏舟的身影,却也始终都没从她的生活里淡去。
她甚至还曾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和他的重逢场景。
只是万万没料到,一年前,再次见到他时,他先是摇身一变成了江大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身份从邻家大哥哥变成了她的顾老师,如今又在爷爷的撮合下,即将从顾老师变成她的合法丈夫……
沉默良久,顾晏舟看着愁眉不展的鹿南嘉,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极为善解人意道:“小嘉如果实在不想嫁给我也没关系,回去我和鹿爷爷说,就说是我反悔了,是我不想和你结婚。”
“我只是害怕。”
鹿南嘉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顾晏舟的手,抬头看着他,鼓足勇气认真问道:“你觉得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能走得长久吗?”
顾晏舟轻扯了扯系得板正的黑色领带,勾起了好看的唇角,温柔地笑笑道:“小嘉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人能说得准以后的事,我也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但凡事比起我怎么说,你更应该看我怎么做,不是吗?
因为相爱而结婚,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可只要遇见了对的人,先婚后爱,却也是爱情的一种模式。
我愿意答应鹿爷爷和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而你对我也并不排斥,现在我们又一起站在了这里,不就说明我们都是愿意尝试给对方一个靠近彼此的机会吗?既然如此,那又何不勇敢一些?”
鹿南嘉认真想了想他说的话,觉得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但仍是不放心的又认真提醒了一遍:“婚姻不是玩笑,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我不喜欢离婚,也不接受另一半以任何形式出轨,所以顾老师还是要考虑好。”
“没什么好反悔的,你说得这些,我也不喜欢。”
顾晏舟笑着向她伸出手:“着眼于当下,我们现在更需要多一些勇敢和冲动。毕竟站在围城外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围城里的好。考虑好了,是进去?还是回去?”
鹿南嘉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最终还是鼓足勇气,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十分坚定道:“进去!”
说罢,还没等顾晏舟反应过来,鹿南嘉就拉着他,大步冲进了民政局。
直到看着工作人员在属于她和顾晏舟的红本本上盖了钢印,她这才真的意识到,一切皆已成定局,刚上大三的她,英年早婚了。
……
在回医院的路上,顾晏舟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鹿南嘉一直在低头皱眉,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结婚证,不由关切问道:“小嘉你怎么了?结婚证有什么问题吗?”
鹿南嘉摇了摇头,轻轻摩挲了一下两人的红底合照,神情恹恹的抬头看着他:“结婚证没什么问题,我暂时也没什么问题了,只是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周三,有你的课,我还没写完你上周布置的作业。”
说罢,她扬了扬手里的结婚证,格外恳切的和顾晏舟商量道:“顾老师,通融一下,看在你我如今是合法夫妻的份上,这作业能不能晚几天再收?”
小家伙的心思,转换得还真快。
顾晏舟挑了挑眉,把一长串准备宽慰她不要畏惧婚姻的话,通通咽了下去,继而十分有原则的无情道:“不能。”
“顾老师……”
“还有,以后不在学校,不要叫我老师,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哥哥就好,或者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鹿南嘉撇了撇嘴,缩回了座椅里:“我才不要呢,叫哥哥太肉麻了,而且我也已经长大了,我们又这么多年不见,感情早就淡了。
况且,就你这岁数,小时候叫哥哥可能刚好,现在该叫叔叔,顾叔叔。”
顾晏舟也是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居然在小家伙这儿升了个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