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舟这一开口，章程倒没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谦逊得体的微笑，还很淡定的盖上了刚用来给鹿南嘉在纸上标注解释的钢笔，道：“我觉得夫人的咖啡店，需要一个专业的店长来打理。”
鹿南嘉愣了下，随即把自己的小店环顾了一圈，有些茫然的看向了顾晏舟。
顾晏舟敛眸笑了笑：“所以，你打算成为这个专业的店长？”
鹿南嘉又看向章程，只见他笑了笑，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是。”
鹿南嘉彻底愣住了，她回过神来，忙是摆了摆手：“章助理，我请不起你。你也看见了，就我们这个小店，怕是一个月下来，连你的工资都付不起。”
章程看向顾晏舟：“想来共事多年，就算我来夫人的店里上班，顾总在薪资待遇问题上也不会亏待我的。”
“当然。你能接受日后的薪资在现有基础上降额多少？”
章程想了想，靠向椅背：“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左右，甚至对半。”
“要求呢？”
“成为这间咖啡店的合伙人之一。”
两人一来一往，听得鹿南嘉都愣住了，她看着章程问道：“章助理，你放着在职场发展的大好前途不要，来我这间随时可能会倒闭的小店，不亏吗？”
“开诚布公的讲，是亏的，毕竟我在顾氏也打拼了十几年，离开职场，就等于放弃了所有。但比起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职场工作，在能保证物质生活品质的基础上，我想要试着放轻松一些，去挑战不一样的工作人生。”
“可你不在了公司了，顾晏舟要去哪儿找到像你这样称心如意的助理呢？”
章程和顾晏舟对视了一眼，笑着看向鹿南嘉：“如果按照职场辈分来讲，小鹿你或许可以叫我一声老师。我们共事过一段时间，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你很聪明也很努力，我想日后如果可以，你会成为顾总得力的助手。”
“我？”鹿南嘉指着自己，她看看章程又看看顾晏舟：“我肯定不行的，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章助理的这碗饭，我肯定吃不起。”
顾晏舟双腿交迭，食指在膝盖上轻敲了敲，沉默了半晌，问鹿南嘉：“你同意将店面交给专业的人来经营吗？你过两天开学就要上大四了，毕业论文，实习，答辩，离校前的工作处理。以及后面很快要到来的婚礼，还有，你不是想写书吗，这些都需要时间。唐莉莉也要忙着考研升学，时间精力也难以分散。”
“这……”
“你以前不是也和我说过，等到店面在没有你在的时候也能平稳运营，你就要去做下一件你想做的事了吗？现在是个机会。”
“那你没有助理怎么办？”
章程笑道：“这点夫人可以放心，只要待遇薪资合适，顾氏不会缺人才。顾总也不会因为身边没有我章程而耽误工作，况且，就像我刚说的，一切不是还有你吗？所以，拜托夫人打消顾虑，给我一个迎接新挑战的机会，我会用我的能力，帮助咖啡店做大做强。”
话已至此，顾晏舟和章程都没再多说什么，很默契的耐心等着鹿南嘉思考。
鹿南嘉摩挲着桌上的纸页，低头想了一会儿：“这件事我需要和唐莉莉商量，要不等我和她商量好了，再给你们答复？”
“听夫人的。”
三人沉默了片刻，顾晏舟喝了口水，问章程：“除了工作疲惫，厌倦了职场，我能问问，你想离职还有其他原因吗？”
章程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有，这次休假，我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查出了一些慢性病，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需要好好调养，且不再适合高强度高凝聚力的工作。并且我这十几年得您赏识，跟在您身边，说实话，日复一日的工作已经处在了极为疲倦的状态。我虽不再年轻，但也不想丧失了最初的闯劲和拼劲，也不想让人生的价值局限在钢筋混凝土的方寸大楼里，我想去做一些更纯粹更新鲜的挑战。
夫人和唐小姐的这间咖啡店，从筹备开业起，我就一直参与其中。同顾总您说句幼稚的话，开一间这样的店，做一番这样的事业，其实也是我从小的梦想。但奈何，长大后一来为了生存，不允许，二来在有能力不用担心生存后，又欠缺勇气，所以一直没能实现。
夫人的这间店虽说规模不大，目前盈利甚微，但我最看好的是它背靠顾氏这棵大树，我相信依着我的能力，和在顾氏积攒下的经验，足以将它从幼苗培育成参天大树。”
鹿南嘉听着章程的这番话，莫名觉得，他好像给自己画了一个很大的饼：“可是，像章助理你这样的人才，待在我这间小庙里，不会觉得屈才吗？”
“现在是小庙，日后可未必。多个合伙人多条路，夫人，这笔买卖不亏。”
……
一直到晚上临睡前，鹿南嘉都在想章程的话，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顾晏舟洗完澡回来，掀开被子刚躺下，就见鹿南嘉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
“顾晏舟，你说章助理是怎么想的，放着在公司的大好前途不要，非得来我这巴掌大的小店。”
“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那他的考量是什么？”
顾晏舟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其实，有时候做一些决定，不一定非要问个为什么。尤其是像章程这种进入社会很多年的人，他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家中父母身体健康且有积蓄，感情生活也很稳定，他遇见合适的机会，自然会想去做一些不同的挑战。”
“我这小店算什么挑战啊？”
“宝贝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你觉得自己所拥有的微不足道的东西，可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况且，章程不傻，他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而且他已经提出了要求，成为你们的合伙人，但工资依旧是从公司发，怎么看，他好像都赚了。”
“是这样吗？”
“别多想了，睡吧，时间太晚了。”
“哦。”鹿南嘉刚躺好，想了想又问道：“可没了助理，你怎么办啊？”
“地球没了谁，都照样会转。”